梧桐树上的鸟儿。
深秋的晨风刺骨的寒凉,钻入她裸露在外的每一个毛孔;手肘与膝盖的鲜血洇出白色的睡裙,像掉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和冷,内心的焦灼与恐惧掩盖了一切。
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只隔着两条街,应橙的高级公寓只跟她家隔着两条街,她一定来得及的。
可当她喘着冒着血腥的嗓子到达时,却看到应橙的公寓楼下围了一圈的人,她拨开层层人群,只看到一具被摔得鲜血横流的尸体。
阖目平躺在地上的应橙,一身耀眼的白纱裙,像是纯洁的待嫁新娘,可周身环绕着的刺目血红却又昭示着生命陨落的事实。
强烈的视觉冲击令秦冉混乱的大脑无法思考。
“谁来救救她?”
“求你们了,谁来救救她!”
她扒开警戒线,抱住了应橙的身体,慌不择路地一遍遍地对着身旁的人群哀求,泪水将她脸侧的碎发沾湿,再姣好的容颜在此时也狼狈不堪。
可围观的人群来了又去,无人回答她的呼救,反倒有些认出她的群众,惊呼着、举起手机肆无忌惮地拍起照来。
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与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被无限放大,她心痛到无法呼吸,闭着眼、本能地紧紧抱着应橙的身体缩成一团。
再一睁眼,周围的一切消失不见。
她身上染血的白色睡衣变成了眼熟的胡克绿小香风筒裙套装,骇人的记忆还未涌上脑海,睡在太平间、覆着白布单、母亲沈丹的冰冷尸体又横在了眼前。
她像当初那般掀开白布单,露出沈丹血肉模糊的脸。
她吓得跪在地上尖叫连连,声音久久回响在空旷的停尸房,钻心削骨的疼痛从心口袭来。
顾默凡捂着心口、喘着粗气从梦中疼醒,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面颊滑下,从梦里延续的痛苦与惊慌已让她精神恍惚,分不清过去与现实的界限。
直到窗外吹来的暖风拂过面颊,熟悉的房间布置在眼前逐渐清晰,她才长舒一口气缓过神来。
突如其来的梦魇令顾默凡浑身忍不住地战栗,她坐在床边定了定神,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了。
她走进厨房倒了杯水慢慢喝,家里空无一人,寻思着桑桑应该回公司办离职了吧。
环顾四周时,她警觉地发现空无一物的冰箱表面今天贴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
她走近观看,却在看清后,瞳孔倏地睁大,玻璃水杯“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地稀碎。
“凡凡,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我这辈子唯一的幸事便是遇见你。要走了,也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就把我从前攒了很久的钱买的一对婚戒送给你吧,就放在我房间的桌面上,希望你能完成我穿上嫁衣、成为最美新娘的愿望。
祝好。
永远爱你的桑桑。”
那一瞬,仿佛是历史的重演、悲剧的重蹈。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亲眼见证自己最在乎的人陨落在自己面前!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默凡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肩膀撞到门框,也浑然不觉,直到抵达楼梯口,仅有的理智令她定住脚步,不再是八年前那个遇事手足无措的小女孩了。
她快速分析形势、想好对策。
她边跑着下楼梯,边跟Lynn打了一个电话,匆忙的脚步声与喘气声响彻整个窄旧的水泥楼道。
“Lynn,你在公司吗?”
“不在,我昨晚的班机到了法国,怎么了吗?”
Lynn的声音亦如从前般优雅从容,可顾默凡已经没时间跟她解释。
“你能帮我问一下李桑桑还在公司办离职吗?我现在就要知道。”
“拜托你了。”
感受到顾默凡语气的急切,Lynn也不多问,果断挂了电话给秘书回。
事情没落实没法报警。
她还能向谁求助?
顾默凡的思绪飞快的翻飞,一张冷淡肃穆的面孔浮现在脑海。
不,不能找他。
顾默凡摇摇头,分神的瞬间,脚底一滑,从楼梯上方直接滚了下去。
才痊愈不久的胳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顾默凡顶着摔伤的脊背挣扎了几次,仍没能站起来。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靠墙坐直、唇色煞白地拨通了堇文的手机。
电话接通的一瞬,一个试探的女声微微响起。
“能不能求你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