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活儿,我可以去帮你打听打听。”
妇人见她站着没了反应,只能给大明递眼色。
半晌,沈稚才道:“多谢二位相救,伤口有点疼,能否让我再睡一会儿?”
“可以可以,姑娘你再去躺一躺,我们外面熬了汤,好了便叫你。”
出了屋子,大明被妻子拉住。
“你别瞎揽活!”妇人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声抱怨:“那姑娘承认了自己是山河林的人,到底是匪窝出来的,脾性说不准。你把人偷偷带回来便罢了,你我不说也没人知道,但别把祸事惹到自家头上来。”
“她伤的重,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说到底山河林占山那么多年,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明拍拍她的手,“你心里担心,那就等那姑娘伤好一点了,我们再让她走。”
妇人叹口气:“城里的大官会不会还在搜寻余党?”
“我这两日上山都没瞧见人,应该是结束了——别想了,锅里还熬着汤,我先去看看。”
屋内的沈稚合衣躺在床上,虽然外面特地压低了声音,但以她的听力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稚的心跳声在沉寂的屋内显得格外震耳,她安静地看着房梁,并不相信山河林就此没了,至少她没看到,就不能相信。
山河林里的人不是所谓的莽夫,做事都会留后手。沈稚压下心中的不安,她不是遇事就手足无措的人,现在要想的是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沈稚不再提山河林的事,专心养伤。
山尾居住的村民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几户,且都相隔得较远,大明家多出个人也没人发觉。
大明的媳妇能认出点野药,沈稚的伤靠此恢复了不少。
雨没停,山下都雾蒙蒙的,到第五天的时候才开始放晴,第六天的大早,沈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明家。
山下天微亮,山里依旧黑沉沉的,半山腰开始,地上便出现了连片草灰残枝的景象,显得触目惊心。
沈稚回到山河林的时候,阳光恰好落地,照到那破败的房檐,与地上那些同泥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脸的尸身上。
即使被雨水冲刷了几天,空气中仍弥漫着腐败的臭味。
血迹被冲刷得零零落落,沈稚跨过斑驳的石块与成堆的尸首来到沈宅,看见房子已经烧塌了半边。
萧胜秋精心养育了多年的花儿被践踏得不知踪影,连残枝都没剩下。
沈稚在山里待了半个月,山里晨昏依旧,林里的炊烟却是散尽了。
她睡在落灰的床上,就着仅存的食粮,去湖边挑水,将地上的山河林众人清理干净脸,再一一给他们磕头送葬。
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脸被泥土覆盖,沈稚红着眼眶沉默了良久。
最后待在山河林的那天,沈稚找出了个没损毁的酒坛,独自坐在湖边豪饮。
酒不够烈,使她心中不痛快。
山河林确是折了大半,但狡兔三窟不无道理,沈雍防患于未然,早前便在山里留了秘道,隐在湖边的芦苇丛内。她去查探过了,那里并没有争斗的痕迹,就说明秘道是没有被发现的。
秦连风下了狠劲,山河林有武力的人占多数,但仍有妇幼,沈雍不会拿她们的性命撑时间,关键时刻须得以退为进,不然就会举巢覆灭。
沈稚再一口酒入喉,她落水后没消息传回去,怕是他们以为生了意外,她得尽快找到其他人。
陆续喝空了半罐子酒,再将剩下的半罐泼洒在坟前,沈稚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身上还有些银钱,沈稚穿了粗布麻衣混进了城里买了匹马,虽不是什么好马,但也够用了。
在准备干粮的时候,沈稚无意间看到了背后楼馆二楼靠窗坐着的杜若衡。
两人的视线突然交汇,杜若衡马上就认出了沈稚,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作势就要起身。
沈稚当即摇摇头,暗示他不要下来。现下装作不认识她最好,才不会惹来祸端。
“姑娘,好了。”摊贩把东西递过来,沈稚点头道谢。
再回首,沈稚对杜若衡轻松地笑了,摆了摆手后便转身离开。
待杜若衡下来找人的时候,沈稚已经不见了踪影。
又过几日,沈稚去了趟亘州,在路途上的时候就听闻亘州太守对汪宁海私养兵马,偷运矿石一事大肆宣扬,弄得人尽皆知。
朝廷下令彻查,秦连风被此事牵绊住,留在了汀州。
而沈稚到了亘州后却落了个空,谢知棠府宅宅门紧闭,去码头也没找到其他人。
人去楼空。
沈稚面对广阔的大江,想到亘州那晚的除夕夜,如同这江涛一样,时间果然是洪流。
江边风大,沈稚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心想,该换身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