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穿过阳光与灿烂的笑容,步伐轻快,想要去世界上任何一个远方,所以不知不觉,忽视了太多在她身后追逐的人和事。 偶尔某些时刻,周守中也会想:如果他那时没有保持沉默,而是拦下她,直白地告知简渊的偏执,之后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其实……”他斟酌片刻,还是开口,“他那个时候……过得也很辛苦。” 应星星好像没有听到。 医生说她现在已经建立起一套相对完善的自我防御机制,不知缘由的,周守中始终在她的安全区内,而谈话中的“他”显然被摒弃在外。 这也是周守中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除了芸香以外,他是现在唯二的,应星星会听他讲话、也有所回应的人。 “他以前不是那样的。”周守中似乎陷入回忆,“在认识的很长时间里,他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待人有些疏离。” 他想起一件小事。 “小时候,我的弟弟妹妹见到他……” 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中,应星星总算接了一句话,她问,“你还有弟弟和妹妹?” “……” 周守中微微怔住,“是。” “他们也跟你一样不爱说话吗?”她好像想到三个闷葫芦排排坐的画面,忍不住笑了。 “……没有,弟弟性格跳脱,前段时间吵着要去爬珠穆朗玛峰。妹妹还在念书,成绩很好,是全家的骄傲。”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妹妹也想当医生吗?” “……” “当年,是我害得你不能当医生吗?” “……” 时光抽丝剥茧,真相尽头,褪去色彩的故事露出隐藏在暗流涌动下的细微线索。 也有些回望过去的时刻,不可避免地想,如果她没有出现,一切是否都能够遵循正轨,在预想过的道路中畅通无阻。 “不。” 周守中坚定地否决。 与之相反的,是向来严肃的人难得放低了声音,“……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到了她该吃药休息的时间,周守中走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走廊墙壁的向日葵画下,倚着一道熟悉人影,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他指尖转着一支白色玫瑰,荆棘划伤指腹,显出细密的伤口。 周守中不知道简渊在这里听了多久,又有什么感受。 他踏过简渊投落在地上的暗影,一瞬间觉得世事无常。 他的雇主对房间里面的女孩有着病态的占有欲,整整十年里,任何药物与治疗都无法稍作动摇,没想到竟然也有不得不妥协的一天。 十年前周守中置身事外,得知简渊策划车祸,又亲眼看见他被关进疗养院,他想,哪怕只有一点点作用,都要尽可能让他们彼此远离。 所以他瞒下了她曾经每天在图书室等待的信息。 隐匿了她满怀期待问的每一个问题。 他以为,这样做可以让故事无疾而终。 但是时间流逝,故事周而复始,他被简渊派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在黑暗的角落里,成为一双潜伏的眼睛。 这一次,周守中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如果十年前的悲剧,他的沉默也在其中推波助澜,那么十年后,他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她拥有窥见真相的权利。 应星星曾经问他为什么要帮助她。 她大概永远不会明白缘由。 在这个故事里,对于应星星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说过几句话、转眼就忘记的同校生。 但对周守中来说,她是他长久注视的命运。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空旷风声里,飞蛾扑簌撞向路灯的微茫细影下,由远及近的嬉闹幻觉声从耳边掠过……记忆中所有的碎片,劈头盖脸的砸来,落下命运深处传来的诘问: ——如果当年他说得更多一些,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守中,守中。 不要让先生和夫人失望。 父亲当年摸着他的肩膀,将他送入含章公馆,仿佛从名字开始,就刻下了他一生的诅咒——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