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距衍庆宫甚远,皇后却并未坐轿辇,一步一步走回去。踏入正殿门槛时,皇后踉跄了一下。
“娘娘!”
皇后推开剪秋扶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到凤座上坐下。凤座做工精良,宫人日日擦洗,一如她头一次坐上时灿烂高贵。
剪秋关上殿门,走到皇后身边跪下:“娘娘,咱们如今该怎么办?西郊行宫那里,可还要…”
“太医是怎么说的?”皇后摸着扶手上凤穿牡丹的纹路。
“胡德仪这胎,多半是帝姬。”
皇后笑道:“帝姬好啊!帝姬贴心,有了一个,旁的孩子就不需要了。”
剪秋颔首道是,陪着皇后枯坐半晌,天已经很暗了。
“几时了?”皇后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娘娘,酉时一刻了,奴婢去传晚膳?”
皇后摇摇头,扶着剪秋的手往凤仪宫后院走去。凤仪宫东北角立着一个佛堂,佛堂只有一间小屋,矮小狭窄,仅容两三人入内。
皇后亲手上了香,跪在蒲团上低声说话:“泽儿,母后的好孩子,今天你父皇提到你了,你可高兴?自你离开,已经十一年了,母后本以为你父皇把你忘了,没想到,他还记着你。”
“可惜,你本是长子,却未序齿,也未得封号,那些妃妾生得儿子,将来,一个个都要爬到了你头上。” 皇后看着牌位上光秃秃的“予泽”二字,神色黯然,“不过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他们如愿的,母后会让他们知道,你是皇上的长子,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子,没有人能超越你,也没有人会无视、忘却你。泽儿,再给母后一些时间…”
…
众妃走后,玄凌陪着两个孩子用膳。枝枝年纪小忘性大,难得父皇陪着,晚膳用得极好。一旁的溯儿胃口不佳,用了一点便放下筷子等父皇吃完。玄凌摸摸他的后脑勺,也没有勉强,只交代奶娘多注意些。
夜深了,有父皇和母妃陪着,溯儿慢慢睡熟。陵容有节奏地拍着孩子的胸口,回头对玄凌道:“皇上去看看姐姐吧!”
从中午起,蕊儿便赌气不让她进内室,玄凌颇有些头疼。
“姐姐今日受了惊吓,伤处不少,皇上快去瞧瞧。”陵容眨眨眼睛,“有枝枝呢,姐姐会让皇上进去的。”
玄凌便笑了,嘱咐道:“今日你也遭罪了,还怀着身孕,早些休息吧,让奶娘把溯儿抱下去。”
陵容摇摇头:“方才章太医说溯儿晚间可能要闹,就在臣妾身边,臣妾安心些。皇上放心,这孩子睡相极好的,不会乱动。”
满腔的慈母情怀让玄凌心中一柔,抬手轻抚陵容的脸颊,才转身离去。
蘅芜殿,枝枝扒拉着门缝,看到父皇,兴奋地打开门招手。
“周明枝,大晚上的你不睡干嘛去…”
宋蕊就愣个神的功夫,枝枝就把玄凌放进来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
雕花大床的一侧微微沉下去,玄凌抱着枝枝上床,对枝枝小声说了什么,枝枝就撅着小屁股爬过来,趴在宋蕊肩上。
“母妃。”枝枝探出小脑袋喊她。
宋蕊哼一声没理。
枝枝凑过来“吧唧”亲了她一口,把宋蕊亲得没脾气了,转身故作凶狠地捏了一下枝枝的屁股。枝枝尖叫着往玄凌那里跑,边跑边笑,窝在玄凌怀里还不住地蹬着小脚丫。
“不气了?”玄凌低沉地嗓音带笑。
“她们都差点把臣妾害死了,臣妾…”
“不许胡说!”但凡宫里人都忌讳“死”字,偏她张口就来。
宋蕊脸上立时泫然欲泣:“还不是她们不消停,真是好歹毒的心!臣妾自己没了不要紧,可是我们枝枝要是成了没娘的孩子,那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哼哼,装绿茶哭一哭嘛,谁不会!
玄凌还真有点吃这一套,闻言挪过来揽住宋蕊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要说胡话了,往后这宫里朕会好好看着的。朕让李太医只给你请脉,李太医医术高明,你的身子定然会有起色的。”
宋蕊还是拿帕子捂着脸,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枝枝还在呢,再哭下去,枝枝要笑话你了。”玄凌打趣。
“才不会呢,哪有女儿笑娘的!”宋蕊反驳。
话音刚落,枝枝就拿手指点点脸,笑嘻嘻地道:“母妃羞羞。”
“周枝枝!”
这回连玄凌都笑了,看着母女俩笑闹了好一会儿,才将两人一左一右隔开。
“好了,夜深了,睡吧。”
枝枝其实早就困了,只是和母妃玩吊着精神,这会儿沾床就睡。
黑暗中,玄凌轻声说:“悫恭夫人、敬妃性子都软,不若等你身子养好了,帮着协理宫务吧?”
宋蕊其实不想,这协理六宫有时候是又累又得罪人。不过,也是时候培养些自己的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