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胜任百夫长的位置,放到如今苏慕容的手里,则是一群现成的将官。
按值做一个司马营兵卒,熬够了资历或是等待一场发生在长安京畿之地的战争,他们才有再向上晋升或是向外调职的可能。
当年武帝一统天下,除了文臣口诛笔伐一致对外,更靠的是手里能领兵打仗、能胜仗的诸多将官,而武学这么多年下来,除去为朝廷输送武官之外,自然也有学员冗余,学了一身本事却因着没有门路而无法出头的大有人在。
此番方正清带着司马营的人出来,未尝不是要让他们见见血、积累些许功绩在身,日后寻个好出路的意思,而如今,他们便成了这支队伍里的领头羊,带着一众民兵截杀贼寇,收拢接应四方来投的大族,在刀枪血泊之中历练出来了这么一支队伍。
一旁新建的酒楼上,已经彻底向苏慕容投诚的狄然与范道远坐在窗前,透过窗子看他们路过主街,朝西而去。
范道远喟然一叹:“今时今日,你说黎阳程氏可有想过?”
“想与不想,如今已由不得他们做主,”狄然将茶水注入杯中,看略带茶叶渣滓的茶水于杯中翻滚,“……长安,说到底,离咱们还是太远。”
“介翁所思甚远,我自愧不如。”范道远苦笑道。
“我今日里听闻,有外地快脚入城,直奔衙门而去,要求见四小姐,”狄然道,“若我所料不错,待寇阳山的匪寇伏诛,咱们钦州,也该慢慢盘成活水了……到那时,咱们受益的,还在后头呢。”
如今新城初建,百废待兴,独虞狄氏、范氏还算得用的子弟已经被苏慕容打散了充进衙门里去,虽说只是帮着处理些庶务,但他们这些个寒门庶族却已有重新复起之兆。
只待此地务农息民,渐渐恢复,他们在钦州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与狄然所猜想的不同,那做快脚打扮前来求见苏慕容的,却是青州监察之一,此时与苏慕容方方行过礼:“小人裘赞,见过大人。”
苏慕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可有什么事要告知与我?”
“小人先请问大人,可有派过一位名叫郑簿的人前往青州收购粮食、药材?”裘赞低声道。
“有,”苏慕容道,“主事人名为郑簿,乃是钦差大人自长安带来的账房先生。”
裘赞道:“如今郑簿已被留笃县令扣押入狱,罪名为哄抬粮价,意图不轨,当日被衙役捉拿之时,因其当众呼喊自己乃是钦差亲随,惊动监察使大人,这才将其挪出大狱,另外扣押。”
“……哄抬粮价?”苏慕容颇为好笑,郑簿所用支出皆取自官银,为人又是在账房做了一辈子的老人,在采买上最为细致,他不压价便算是好事,如何还会有哄抬粮价一说——谁会嫌买来的粮食价格低呢?
裘赞犹豫一瞬,实话实说:“郑簿在青州收购得来的粮食太多,所用银两又是官银所出,上头打了印记……途经留笃之时,县令家的公子以次充好,将陈粮、霉粮卖于郑簿,而后被郑簿查出,这才引得了这一场官司。”
“留笃……县令?”苏慕容道,“他又是哪家的人?”
裘赞一怔,吐了个苏慕容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名字来,又道:“留笃县令在留笃已有九年不曾调任,与当地大族交好,其势力盘根错节,便是监察司在他那里,也未尝管用。”
苏慕容嗤笑一声,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姓氏,甚至都不是什么大族,却敢在留笃如此猖狂霸道,甚至九年不曾调任……她这也不好说他到底是背有靠山,还是单纯的蠢毒了。
苏慕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那巡察使大人如今到了哪里,你可知晓?”
“巡察使?”抬头的裘赞眼底满是意外,“巡察使大人如今已经巡查至青州了么?”
这一下,苏慕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挥手道:“至少已经到过钦州了,你们青州想必也躲不过去,行了,这事儿我已知晓,辛苦你跑这一趟。既然你是留笃监察,那便代我转告当地监察使,便说让他盯紧了郑簿的案子,等过两日,我亲自过去一趟,顺带,也谢过你们给我通风报信。”
裘赞迟疑着,朝她叉了下手,若有所思的退下了。
一旁,春雪低声道:“小姐何必亲自跑上这一趟,如今州城初建成一部分,您此时正是百姓的主心骨儿啊。”
“谁能给他们好日子,谁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慕容道,“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留在钦州?先前斥候来报,方大人所率的云州边军已经朝着寇阳山而去,算算日程,他们归来大抵也就是这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