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丹桂的浓香在正午的太阳下弥散着,阮画京将车停在胡同口,慢步走进白桦茶苑,陈逢站在二楼凉亭翘首。 阮画京摇着步子上去,笑着说:“陈先生,久等了。” “刚到,请坐。”陈逢斟了杯清茶放到他身边的座位上。 她瞥一眼他,坐到他对面,陈逢笑起来,又将茶杯放到她面前,阮画京凝望着清凉的茶汤,夸赞道:“陈先生泡得一手好茶。” “那可比不过嫂子,习得一身好茶艺。”陈逢嬉皮笑脸地说。 “谬赞了,”阮画京端起茶杯抿一小口,“不如,我们切入正题?” “嫂子别急,这还有人没到齐呢。”陈逢笑得坏,眼神里全是精明。 他告诉了顾长珏?难道她赌错了? 阮画京羽睫颤动,毫不心慌似的放下杯子,“长珏若是来了,我们没得谈。” 陈逢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带着嘲解的意味,吊儿郎当地往美人靠旁边的摇椅上躺,双手枕到脑后,若无其事地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二哥为什么来不得?” 阮画京曲腿坐到美人靠上,伸手折了桂枝,橙红的花米摇落到地上,香味染上她的指尖,“要是见得人,我们何必在你的地盘上谈?陈先生既不信我,我也不必浪费时间。” 阮画京将桂枝往花盆里扔,拍掉手上的桂枝灰,款款起身。 她怎么知道白桦茶苑是他的地盘? “等等,”陈逢叫住她,“你真知道她在哪儿吗?” “我昨晚说不知道,陈先生你可着一个劲儿问,我今天来赴约,陈先生又玩弄我,”阮画京挎起梨花圆凳上放着的包,“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儿不过嫂子么。” 这娘们是真毒辣,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陈逢被她呛住,嘴角的笑消失了,他喝杯茶顺顺气,说:“律师待会就到,劳烦嫂子再等会儿。” “用不着律师,”阮画京眉心攒动,将手提包置于桌面,好似摆筹码的赌徒,“听闻我堂哥正和你谈着笔生意?” 还真小瞧她了。 陈逢定眼看阮画京几秒,提起了兴趣,“阮小姐也想进来玩玩儿?” “我弟弟阮画舟刚回国,家里正想让他熟悉熟悉生意上的事,陈先生你门路多,如果能带他一起玩儿,岂不是件好事?”阮画京朱唇微吊,眼底泛着冷意。 “那阮小姐的意思,把令弟往正道上领?”陈逢狡黠的眼睛里泛着绿光,骨子里某种邪性被调动出来了。 阮画京倒也没藏着掖着。 “自然是往沟里带,往悬崖上推,”阮画京执起茶壶,给他斟水,“老话不是说的好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这弟弟活得顺风顺水的,没吃过教训,将来怎么担得起我二房的担子。” 这女人城府深,又说得一口漂亮话,陈逢不禁提防起来,他举着茶杯与她碰杯,试探她:“我一外人插手教育令弟的事,于情于理,不太合适吧?” “陈先生,帮人长教训的买卖,多半不会吃亏,”阮画京将一直进信息的手机关机,开始讲好话,“退一万步说,外人不帮他长教训,到后头,就是自家人帮他长教训了,我弟弟不像你和长珏,年纪小小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他现在和草包没区别,这不,前些天去阮氏历练,我堂哥尽使唤他跑腿打杂,他还一脸哈巴狗相,家父看了都摇头。” 陈逢把白瓷茶杯倒扣在桌上,“到时候令弟的教训长得太狠,阮小姐莫不要来兴师问罪?” 还兴师问罪呢,她巴不得阮画舟多长点教训。 “我只负责引路,至于他的担子,他挑不起,还有阮氏帮他挑,担不到我头上。”阮画京的微笑里透出一股快慰感。 “我想要的消息呢?”陈逢敲击茶杯,清脆回鸣的声响。 “知无不言。”阮画京用纸巾擦掉茶杯上的口红印。 “她藏去哪儿了?”陈逢问。 阮画京逗弄着桌上的蚂蚁,棕色的眸子向上睨着他,“今天的谈话,你知我知?” “为什么?” “传到谁耳朵里,这都会被看作是一场不磊落、有猫腻的交易,我想,陈先生也不想冒着被会被误解的风险吧?” / 从白桦茶苑出来,阮画京坐在车里发呆,夏末寂静的午后带着闷闷的舒适,蝉的寿命快到尽头了,嘶哑的鸣叫像最后的挣扎,她在白噪音中困意顿生。 她回了舞团,站在一楼自动贩卖机前扫码,才发现手机还是关机的状态,她开机后打开微信,群消息铺天盖地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