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萨拉热窝多雨,天空难得放晴。
阮画京拖着沉重的拍摄设备走出布特米尔国际机场,手机一开机便弹出数条信息,酒店的接送车还没到,她叹了口气,给秦舒回电话。
电话那头秦舒的态度很不好,语气焦急又气恼,责怪她在和顾家联姻会面这种关键时刻,一声不吭跑到国外度假。
“母亲,是芭蕾舞团安排的团建,”阮画京骗她,“这次团建后,就要推选首席了,我怕缺席会影响竞选。”
秦舒一直希望她能站上舞台最闪耀的位置,完成自己心里的遗憾,自是没再说什么,警告几句后便挂了。
阮画京把手机扔进背包夹层,坐上酒店接送车,司机很无理地在车里抽烟,她懒得费口舌,打开车窗通风,一个英俊亚洲面孔从她眼前划过,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占据她的心脏。
也不知道那位临时放阮家鸽子,害她提前拍摄日程的顾家二公子是什么丑模样,她大概是现代社会的封建残余,愿意顺从安排,答应嫁给一个连面都不曾会过的男人。
越想越头痛,阮画京抚着额将整张脸面向窗外,呼啸的风伴着驾驶位飘来的烟灰落到她的手背,她锁着眉头猛甩两下手,窗外阳光温暖,却融不了她被冰雪裹挟的心。
到酒店整理好行李后,阮画京拨通了投诉电话,第二天一清早她提着相机包踏出酒店门,就被一对母女拉住。
女人有口吃,操一口口音很重的塞尔维亚语,她的双手在空中直比划,阮画京冷着脸后退,双手拽紧相机包。
酒店门童看出她遇到麻烦,连忙上前驱赶那对母女,小女孩怀里的玩具熊掉到地上,被门童一脚踩得脏兮兮的,她蹲身去捡时被推攘在地。
阮画京迟钝几秒,发汗的掌心微凉,她上前扶起小女孩,孩子黑黝黝的瞳仁蒙着泪花,仰头看她,抽泣着说英文。
她们是那个叫Payne的司机的妻女,她们来是为了道歉,希望她能撤销投诉,阮画京心生恻隐,临走前取下挂在背包上的玩偶送给那孩子。
天空灰蒙蒙,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一场大雨淋湿了她的拍摄计划,出租车司机看她是外乡人,不按导航路线走,阮画京脾气上来,与他起了争执,他干脆把她当街扔下。
街上没什么人,但她还是很警惕地把背包背在胸前,双臂托着很重的相机包跑到一家古董行的屋檐下避雨。
倒了八辈子血霉,要不是那个二世祖爽约,她才不会脱离摄影协会一个人提前来,遭遇这样的窘境。
她左顾右盼等了好久也不见一辆出租,提着相机包的手愈发酸,风挟着雨丝打到她的冲锋衣上,滑落时留下细细的水痕。
这时,不远处出现几个男人,他们起初只是盯着她,后来又说说笑笑地走向她。
她心里发毛,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以龟速往古董店移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她离店门,他们离她。
不管了!阮画京咬咬牙,一个转身往店里跑。
刹那间,她撞进一个怀抱,缱绻的墨香混着大西洋冷杉的泠冽萦绕在四周。
“小心!”一声磁性低沉的惊呼。
中国人?!
阮画京稳住重心站直身子,男人很高,或许是站在台阶上的缘故,她只好仰头看他,口罩遮着他的下半张脸,深邃的眉眼中还带着一丝惊魂。
“不好意思。”阮画京鞠躬道歉。
男人把手里的盒子装进挎包,微微侧身撑开一把伞,大雨滂沱的世界被隔绝在他们之外,他说:“没事,要进去么?”
阮画京点点头,男人迈下台阶给她腾出位置,绅士地将伞朝她头顶亲倾斜。
阮画京走神地往后看,那群打着坏主意的人正行若无事地走开,她松了口气,迈步上台阶时脚一滑,男人反应很快,长臂一伸把她扶正,她尴尬得脸发烫,再次道谢后推开门走进店里。
古董店里琳琅满目的工艺品随地而摆,艺术气息浓烈,老板是位优雅且健谈的华人,经过同意后,阮画京拿出相机。
她在左墙边的玻璃展柜前停留良久,老板端着珐琅花瓣杯走过来,阮画京指着一枚设计繁复且精美的蓝色宝石戒指问她:“ 这是什么价?”
“不巧,这枚仿作的展示品,真品已经出售了。”老板语气里满是遗憾。
阮画京看得认真,洁净的玻璃上映出她稍带英气的五官,“能取出来看看吗?劳烦您了。”
“当然,”老板走带柜台后面,同样尊重地戴上黑手套,取出戒指放到丝绒置物台上,“这枚戒指主石是坦桑石,旁边的红色宝石是石榴石。”
阮画京拿起来反复试戴,好看是好看,就是大小不合适,她把戒指放回置物台,摇着头笑笑,“真品呢?用的什么宝石?”
“红、蓝宝,”老板会心一笑,“其实,它们没什么区别,因为它们本就不同。”
阮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