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阮画京把冷冰冰的脚缩回被子里。
她么?她从前的男友是怎么看她的?
冷血?善变?利己?
她曾和他在湖边牵手漫步;她曾陪他在地下通道卖唱;她曾与他在破旧的汽车旅馆同眠;她曾飘洋过海去他的城……故事的最后,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拥抱下一个女人。
她想起她和上一任分手的场景,对方穿着黑色的大衣,取下金丝边眼镜,与别的女人拥吻。
他问她生气吗?
她望着他,神色平静得像静置的水。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把我的真心当成一种的消遣!”
她记得他说的这句话,因为他当时吼得很凶。
“对不起。”她对他说,即使被扣绿帽子的是她,即使被分手的是她,她还是向他道歉。
爱着的人总期望得到回应,她以为她能给,她也试着给过,在一次次的试错中,她发现自己与生俱来的缺陷,她不爱任何人,也不会相信别人的爱,当面具与血肉交融到一起疯狂的生长的时候,流于形式的表达和悖逆的心将她所处的每段感情推向终结。
他们爱她的虚伪,同时也恨她的虚伪,她大学时的男朋友给她写过一条分手短信,他说她像深林里雨后氤氲的雾气,落到身上,却又飘在空中,他因此没有安全感……
她微凉的指尖覆上发热的眼皮,她蜷起双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院儿里的公鸡第二次打鸣时天蒙蒙亮,阮画京揉着压麻的腿悄声从床上坐起来,同雨季而来的还有骤降的气温。
她弯腰从行李箱里扯了件毛衣穿,头发圈在衣领里,往外拨时像海胆一样吸附在衣服上。
她洗漱完回到房间,顾长珏低着头靠着床背,半个身子浸在乍泄的天光中。
“吵到你了么?”阮画京走到床边柜拿车钥匙。
“没有,”顾长珏的声音喑哑,“你去哪?”
“林原交界处。”阮画京取下挂勾上的宽檐帽,往头上戴。
“我也去。”顾长珏从床上下来,迅速地穿好衣服。
阮画京取一顶帽子给他,边说边往外走:“五分钟,车里等你。”
破晓后的村庄热闹起来,牲畜们在圈里折腾。
路上,阮画京看见工人们正在抢修电路和信号塔,她的手机插在一旁充电,红色的缺电信号频频闪烁,她反手把它倒扣。
顾长珏迷眸眯眼地坐在副驾,阮画京把车停在路边,从背包里扯了张毯子给他。
“百宝袋?”顾长珏盖上毯子,侧坐过来,脸贴在椅背上,专注地看着阮画京拉手刹,然后熟练地盘方向盘,转弯的时候,前车轮碾过石块,车身颠簸,哏到了他的脖子,他抽着凉气嘶一声。
阮画京没忍住笑出声,说:“请端正坐姿,出了意外概不负责。”
顾长珏揉着脖子坐正,视线飘到窗外,大雨过后,路旁的土泡成泥滩,野草陷在泥里,只露出翠绿的顶端。
阮画京轻车熟路地开到目的地,顾长珏往车外探头,原本形状规整的土路被雨水冲得找不见踪影,阮画京解开安全带,对他说:“路不好走,在车里等我。”
阮画京打开车门下去,走到后备箱挎上拍摄设备,顾长珏跟着下来,拉开后座的门,提起背包,手上的重量让他一惊。
阮画京走到他旁边,右臂穿过包带,作势往背上背,“穿着皮鞋容易打滑,你在车里等我就好。”
“我跟你去。”顾长珏拉过包带,背上背包说。
阮画京在路边捡了两根树枝,用塑料袋捆住上半部分,做成简易的登山杖。
溪水漫涨,路上的草皮吸饱了水,顾长珏走在上面,踩出嘎吱嘎吱的水声,背上的包格外得重,他不知道阮画京到底是哪儿来的力气,能拖得动这么多东西。
“包里装了些什么?”顾长珏问。
走在前面的阮画京回头,说:“拿过来,我来背。”
顾长珏看她身上吊着相机包,手里还提着黑色的大袋,沉了口气说:“我不是嫌累的意思。”
阮画京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到了拍摄常驻地,天已经亮透了。
那棵枯木上的野生菌群消失得干净,那簇野生金百合也在这场考验中被自然折了腰肢。
她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但她还是来了。
阮画京抚摸着压在金百合枝条上的树冠,嶙峋的树皮通过她的手掌烫着她回流进心脏的血液,她对顾长珏说:“格拉斯冷杉颀长无枝,风雨来的时候,树冠是最脆弱的部位,树冠折断了,意味着它安全了。”
顾长珏望着矗立在面前的冷杉树,雨水让森林的气味发酵,杉树原始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泥土的腥味儿,阮画京深深呼吸,稀松平常地说:“格拉斯冷杉的气味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顾长珏嗅嗅自己的衣服,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