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在土壤里的痛感苏醒,逐渐挥动起来。
斩杀她脑海里一切的理智。
二楼坠落一个花瓶。
砸在地上,烂成形状各异的碎片。
——离宋声眠仅仅三十厘米,些许碎片溅到她的鞋面,威力不大。
二楼俯视楼下她的某人又开始尖叫。
花瓶摔碎的分贝远不及她尖叫的分贝。
宋声眠装没听见,尽力收拾好东西,唯恐不能早早离开残暴不仁的家。
每忍一秒,狂怒在她心里就狂踹一脚。
“站住!”
宋声眠提着行李袋出门时被楼上的黎镜荷叫住。
她没妥协。手上已经拧开大门把手。
“宋声眠!宋声眠!”
黎镜荷崩溃癫狂大喊大叫。她双手藏在衣袖里,没穿鞋,尖叫着从楼下跑下来。
“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了你!”
每次都是这一句。
宋声眠悲酸地闭上眼睛。
屈辱的过往落落大方地席卷重来。
眼前的一切,没有黎镜荷的时光仿佛皆是浮光掠影,她的最终归宿还是黎镜荷的辱骂,还是她非打即骂的虐待。
她听了一万遍她爱的歌,跳了一万次她爱的舞,以为这样她会爱她。
但她仍不犹豫地呲牙咧嘴,是对她最恶毒的回馈。
回忆波涛汹涌,一望无际的白色浪花一次次拍到岸上,掠过地上的沙砾与天际的星子。
忍。
宋声眠化作飞鸟,衔着自身破损的翅膀,努力展翅翱翔,飞过大海,飞过回忆海洋。
她敬她生了她,停住脚步。
急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赤脚哒哒踏上地板沉闷无比。
原来爱打赤脚的习惯是源自与她。
“转过来,看着我。”黎镜荷声音放平静。
暴风雨前的总有一场与往常更为平静的光景。
宋声眠的心脏——与黎镜荷那用血液链接起来的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她转过身。
她更美了,只是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澜死寂。
“啪。”
黎镜荷手心的力量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
波澜起伏是与她截然相反的词语。
脸蛋没反应过来,等她再次开口,桃红才姗姗来迟。
“你怎么敢回来的。”
“……帮爸拿衣服。”头的弧度没变,小时候只要一动,迎接她的是更繁密的巴掌。
“你怎么还没死呢?”
宋声眠没法回答。
沉默的代价有点大。她想遏止崩塌的痛,但无济于事。
黎镜荷抚上宋声眠的头发,装出来的怜惜险些让她自己都入了戏。
“怎么不跟我吵了?像十九岁那样,跟我吵呀,女儿。”
“妈妈喜欢你跟我吵。”
在窥不见各人真面目的年代,黎镜荷故作温柔的几句轻缓扫荡完宋声眠的一切。
宋声眠的虾兵蟹将在黎镜荷的千军万马里不值一提,比碾碎一只蚂蚁还要轻易得让她们节节败退。
她的目的达到了。
余晖落到西边山头,以往找不到停车位不肯罢休的沈示白,像得绝症的少年看到救命良药的迫切。
昂贵的车辆乱七八糟塞在不知道哪个缝隙里,他打开车门朝享受最后落日的别墅奔去。
大门出乎意料的留出一条缝,推开后,宋声眠平常活力满满的声线遭受了残害。
他的呼吸滞住。
“……那我去死。”
“如果你非要折磨我的话,那我去死……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