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记得,夜东离早就说过,此朝朝堂,多腐败奉承之风,不以中正耿直为荣,反倒以算计多奸为荣,以至百姓悲苦,民不聊生。所以,他一定要有大爱天下之人坐上那个位置,才能保夜笙百姓安乐生活。
故,夜东离便要去争,就算他争不得那个位子,也一定不能让奸诈小人得逞。
所以一直以来夜东离都步步谨慎,步步为营,只为一朝归朝,能得高就,不负多年筹划。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就在大军凯旋抵达帝都前些日子,夜帝已封了三皇子夜成寒为少帝。不过也还好,执礼庭推至的国首之位也未与少帝之封差多少。
少帝掌户刑工,国首掌吏礼兵。
虽然现在朝堂势力上,夜东离尚不及夜成寒。
可好的是,夜东离手里还有兵权。
就在七机想着夜东离与夜成寒的优劣时,只听“啪”的一声,夜东离放下了笔,端详着拿在手中的画,眉眼浸喜,口气轻快地道了句,“明日她想学什么就由着她,不必太苛刻。”
七机领命,夜东离挥了挥手,他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那画中,繁花簇簇压枝低,清风徐徐撩人衣。
一不大孩童冲着比她高出半身的人龇牙咧嘴地笑着。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夜一墨便收拾好要出门学艺去。
一开门,就见一身黑色衣装的七机负手立在门前。
听到声音,七机转身迎礼,“属下拜见九皇子。”
夜一墨见了他有些晃神。
幽幽地,记忆就像涨潮的海浪一样,不可遏制地涌了出来。
夜一墨和七机真正的相识是在她十二岁时的一个雪夜。
夜一墨十二岁那年,先帝后青凝为了护佑她,愿以命换命,在斩妖之事中从祭台一跳消灵殒身,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夜笙的禁忌,没人敢提先帝后青凝,也没人敢说半点关于妖孽的事情。
青凝死了,夜一墨也像是随着青凝帝后的死消失了一样。
旁人以为是夜帝让她随帝后去了,可是过了三个月,消失了的夜一墨突然出现在饲兽阁,慢慢地宫中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妖孽还活着。
可即使活着,也没人敢提半个字。
其实说是活着,可还不如死了。
整个皇宫对她,都是带有极其恶意的。
除了一些宫女太监的□□,还有继母的憎恨。
如要说现在的帝后紫染是因为青凝夺了夜帝的宠,对青凝怀恨在心,这才百般折磨夜一墨,也能理解。可就是不知道紫染为什么这么多年的百般折磨竟也没弄死她。
但那些行事诡异的白袍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次次都是奔着夺命来的。
当然,也次次都是负伤而走的。
白袍人第一次对她下手的那天,正好是冬季的初雪,月亮半弯,绒雪簌簌。
夜一墨满脸乌青地裹着自己的麻衣,蜷在饲兽阁一个破败屋子的角落里,又冷又饿,前一天被打得伤口还在疼。
她闭着眼睛养神,恍惚间在簌簌的雪声里听见了几分不一样的声音,猛就睁开眼,还没等她站起身走出去,就听“轰”的一声,破门粉碎,飞进一个穿着白袍子的人,寒光长剑直刺自己。
夜一墨甚至没来得及产生恐怖的情绪,只是呆愣地看着剑尖儿慢慢地接近自己,傻傻愣愣的。
霎时,一黑衣蒙面少年从天而降,逼退来人,救了自己。
直到少年逼退刺杀者后回身看她,夜一墨都面无表情。
少年收了匕首,扯下遮着脸遮着眼的面纱,露出一双碧眼。
“为何不躲。”他冷声问。
“七机?”
夜一墨曾经在夜东离身边见过他一两次,只是不敢确定真的是他来救了自己。
“嗯。”
就这样,两个人真正的相识。
从夜一墨十二岁到十五岁这四年里,每次遇到危险有人要杀自己,他都会一袭黑衣蒙着脸出现在血腥的黑夜里。
整整四年,都是。
本来,夜一墨只以为是五哥夜东离要他来救自己,可是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夜东离即将出征的前一夜,七机带着那把匕首赠她,一句“保重”说得别有情意。
她这才开始怀疑,怀疑七机来救自己也许并不是因为夜东离的命令。
可是那一天她没问出口,他也没再说话,只是陪夜一墨坐了一夜就走了。
然后整整七年再没出现过。
夜一墨回忆的潮水慢慢退了,开始审视起这个七年没见、七年在战场上生死不明的人。
他是没怎么变的,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浓眉尽显英气,碧眼泛着寒光,总的来说和小时候还是差不多,只是变得更冷傲些。
不过对夜一墨来说,这都是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