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很小的时候家里穷,过年时才有远房长辈拿几颗快碎成粉的饴糖让他和弟弟妹妹们尝鲜。孩子们看到饴糖时,眼睛亮得像饿了十天半个月见到肉的狼。
尽管这样形容有些奇怪,可秦英看到公主的眼神,便想起看到糖的孩子们。
公主的眼睛一直很明亮,却没有这般到达心底的喜悦。
喜悦到流利婉转的嗓音都滞涩。
“……六郎。”她忘却方才正襟危坐的自己,掀开帘子疾步上前。
对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华服少女,傅钰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喜,到狂喜,眼中承载的汹涌情绪要把自己和眼中人都吞没。
秦英并不想看才子佳人你侬我侬的场景,和市井话本上写的如出一辙大同小异。他不理解,看着也不舒服,于是收回视线,准备悄然离去。
可离去时,他又有些恶劣地想,如果他现在走出去会发生什么?
这金相玉质的傅六郎看到公主身边近侍和他长得如同胞兄弟时,究竟会怎样想?是会高兴,还是会恼怒?
可他不会这么做,因为公主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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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钰才发现,宣召他来的公主,竟是多年不见的杜若。
那是他的小草啊。
傅钰急切地想了解多年来杜若的遭遇。
“父母将我送入王府,半年才回一趟府中,再回时,他们说你已经离府,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没想再见你,你就是公主了。”
“六郎,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又重逢了,就像话本上一样,‘历经磨难,终归团圆’,岂不是很好么?”
傅钰的笑容和当年一样清澈,像幽静山林里的涓涓溪流涤荡她内心所有的尘埃。
傅钰似是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既然失而复得,日后、日后……”他微红了耳根,“妹妹可愿将自己交给我,我一定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她听着他诚恳的语气和直白的话语,竟也渐渐红了脸颊,她慢慢垂下眼睫,不知道怎么回应。
傅钰以为她是害羞。
“妹妹……”他开口,杜若却忽然啊了一声,眼神有几分慌乱躲闪。
“妹妹不愿?”他有几分失落。
杜若不想自己的心事被看出,故作轻松一笑,“怎会?我开心还来不及。”
“也是,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郡王伴读,论出身也是平民,怎么配得起公主殿下呢。等我考取功名,再来也不算委屈了妹妹。”
“六郎若考功名,那话本可还写么?”
“自然写,妹妹想看什么,我就写什么。”
杜若笑着点头,两人双眼相望,如有春水悄流,静默无声却胜千言,她低垂着眉眼柔顺地倚靠在傅钰肩上,而傅钰则抬袖扶住了她的肩。
小时情愫如月边雾色朦胧,重逢既喜,便也大了胆子拨雾见月。
杜若虽无比激动,却没强留傅钰,也并未通过权势和金钱让梁王把傅钰让给她,只是说当差得空时,记得来见她,说罢将她的贴身玉佩给了他,让他可随意出入嘉怡殿。
秦英觉得这对行事一向霸道的公主而言,她的宽和就是最大的情意。
其实也并不是宽和,只是杜若想起一些往事,偶尔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傅钰。
自傅钰来了后,杜若行事倒一日比一日平和。
平和到秦英觉得有些无趣。
不用再掏钱买消息,不用惩罚刁奴,不用和妃子斗智斗勇,不用再三天两头往燕王那跑说公主又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等他来鉴赏……
可不替公主做这些,他又有什么用呢?
傅钰来了,公主就不需要他这个“替身”了。
真没意思,还不如不来。
直到有一天,傅钰难得沉着脸来嘉怡殿,那天秦英又照例退下,把空间和时间都让给他二人。结果重回殿里时,他发现杜若自己坐在椅子上哭,整个手都在颤抖。
他叹口气握住杜若的手,温声问她怎么了。
杜若抬起头,那梨花带雨的泪眼看得他心中一窒,她颤着问他:“当时傅铭在禁室里,你是怎么罚他的。我、我不是只让你把他打一顿,再阉了……”
秦英有些错愕,这事已过去许久,他如实道:“玩玩他罢了,给他身子里扎了些东西,刺了点字,这种歹人,不弄死的前提下惩罚他有许多花样,公主当时也并没过问。”
杜若红着眼睛怨道:“我不过问,你便由着自己性来了。那傅铭疯了,回去脱光满大街的跑,已成了城中笑柄。傅夫人大病不起,傅钰本想趁吉日将我们的事告诉傅夫人,求段姻缘,能冲冲喜,结果反触了霉头,被傅夫人大骂一顿,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我怎么办?”
秦英抿唇,“公主何不把傅铭对你做过告诉他?”
“我疯了,我还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被傅铭侮辱到不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