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婚后,无非是孝顺公婆,友爱丈夫,而她想要的更多,要与他一道经营事业,从而获取她想要的东西。 怎么就搞砸了呢? 手指缓缓收拢,尖锐的琉璃碎片扎入手指,却恍然不觉。 她平淡地将碎片收拢,放到桌上,心里还在思考。 可大脑不复平日的迅捷,有些空白和混乱,好像过低的处理器无法运行最新的软件。 程丹若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搞砸了呢。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她反思。 对柳氏,她很恭敬,对妯娌,她坚决和柳氏站在一起,立场鲜明。柳氏不方便和儿媳置气,她却可以争锋相对。 对家事,她任用柳氏新给的玛瑙,一举按压住了晏家和谢家的丫鬟,目前霜露院运行良好。 对陈家,她维持原先的恭敬,既不落人口舌,说她攀高枝后看不起亲戚,又让陈家无法拿捏她。 这些事和她婚前的预计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才第四天,就出现了问题? 程丹若拾起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放在掌心,深深凝视。 在山东的时候,谢玄英愿意冒着危险去救她,她毫无疑问是信任他的。他当初月下的剖白,也真切地打动了她。 选择婚姻,与对方是谢玄英不无关系。 但好像结了婚,一切都变了。 有太多和预想不同的事。 她以为洞房时,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人的身体她已经看过太多了,但事到临头还是紧张。 她以为相处时,自己能游刃有余,就好像面对陈老太太,面对洪尚宫,面对宫里的其他人。结果就变成现在,莫名其妙就不对劲了。 假如说,在晏家书房的事只是意外,昨天的异常却着实令她心惊。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明明理智知道,不该说伤人的话,可以好好商量,嘴巴却一意孤行,以最大的力度反击对方。 更可怕的是,当他生气的时候,当她独自睡到炕上的时候,她反而感受到了一丝安宁。 程丹若用帕子包好碎片,手掌在桌上按压,寻找更细微的碎渣子。 有几粒硌到了皮肤,尖锐细密的刺痛。 她轻轻剥落黏在手心的碎片,思绪未曾断裂,依旧盘桓在昨夜。 为什么婚姻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她忽略了什么? 人。 是人啊。 再怎么类比,婚姻终究不是开一家公司,也不是寻找一个合伙人,婆媳、家务、事业,全都不是最关键的东西。 婚姻是两个人组合成了一个家庭。 这就意味着,他名正言顺地将她拉进自己的生活,合并她的生活,衣食住行,每件小事都有对方的影子。 在宿舍,好歹帘子一拉,小小的床上就是私人空间。 婚姻却迫使一个人,必须接受另一个人加入自己的生活。两人肌肤相亲,呼吸相闻,一道吃、一道穿,荣辱与共,亲密无间。 程丹若扶着椅子坐下,怔怔出神。 她能做到吗? 太难了,她无法因为他是“丈夫”,就理所应当地相信他,接受他。 潘姨娘有名分,一样被丈夫转卖;墨姨娘有宠爱,照样转头就忘;黄夫人贤惠大度,没耽误丈夫纳妾。 她们也有丈夫。 把他当做亲人呢? 堂兄和她血脉相连,为她带过街上的花鼓,给她吃过难得的麦芽糖,可关键时刻,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父亲好不容易同意教她医术,却只肯教皮毛,和祖母说,姑娘早晚要嫁出去,终归是外人,御医教的本事,还得传给儿子。 母亲不是没有对她嘘寒问暖过,但怀孕后,顺理成章地忽视了她的病情。她半夜发烧,自己倒了残茶,咽下药片,在床角浑身发抖,冷汗止都止不住。 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亲人不是亲人。 感情可以改变这一切吗? 不,不能。 当年,她对陈老太太真的呕心沥血,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老太太咳嗽一声,梦里都会惊醒。 为她把屎把尿,擦身倒痰盂,做了能做的所有事。 结果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从未有过期待,所以不伤心,也不流泪。 程丹若慢慢蹲下,蹲到桌子底下,无声阖眼。 原来,十五年的人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摧毁了她的一部分。 她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