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桓依旧留宿在了书房。
周嘉宁孤零零地趴在桌子上,在烛火下打量起婆婆给她的镯子,一会儿心生欢喜,一会儿又皱着眉唉声叹气,嫁来的第二日她就尝到了被冷落的苦,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她知道这婚事一开始苏桓是不情愿的,她不好再逼她,只能把委屈往心里咽,想着自己待他再好些,让他晓得她对他十年如一日的真心,他总归会看到她的情意的。
她不怎么会哄人,还学着以前那样要给苏桓送东西,现在成了夫妻,送些吃食更是顺理成章。
周嘉宁甚少下厨房,偶尔心血来潮也都是做个甩手掌柜,此番进了苏家,她才知晓原来还要烧柴看火,烟熏着她眼睛,她也不敢懈怠,盯着小盅里的莲子羹,又塞几根柴火进去,手上也不停扇风,忙得不亦乐乎。
她记得苏桓不好甜,不敢多放糖,尝了些觉得正好,便又盛在了小碗里准备送些过去,一路上她心里惴惴不安,怕自己做的不好,又怕他不肯见自己,犹豫了半晌还是敲了敲他书房的门。
“何事?”
苏桓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周嘉宁顿了顿,有些结巴地说:“我,我给你炖了莲子羹。”
过了片刻,门从内打开,苏桓出现在她面前,他同成亲前一个样儿,冷淡缄默,一双眼睛也无甚情绪,即便见着周嘉宁通红的耳朵,也只是极其凉薄的一瞥,道:“你不必如此。”
嘉宁像是被揭穿了心思那般无所遁形了起来,她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的一番好心,但细细想来,他不正是看到了她的讨好,却又一次明明白白拒绝了吗?
周嘉宁望着他,她有一双极美极灵气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说着她的委屈和哀伤,可苏桓却对此视而不见,在周嘉宁面前,他一向铁石心肠。
良久,苏桓还是接过了这碗莲子羹,只是再一次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我不需要,也不喜欢。”
周嘉宁的讨好没能换来一丝冰雪消融的暖意,反而又让那霜冻了三分,冷得她咬紧了牙才能不哭出声。
她低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狼狈地转身离开。
她早该晓得的,他连她这个人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她送去的东西呢?
但周嘉宁还心存一丝侥幸,他总归是收下了,她的努力也不算白费,她看了这么久的火,扇了那么久的风,好歹做成了一样东西送予了他,可她哪里晓得,那碗莲子羹还是被倒掉了呢?苏桓厌她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收下她所谓的礼?
只是那时候的周嘉宁还是怀揣着少女心事,指望着苏桓能爱上她的傻子,她明白苏桓不爱她,但总想着名分和时间会让他们有相濡以沐的那一天,所以她吃了很多苦,情爱这回事,不被爱的那个总归是要苦一些的。
这日苏桓依旧没有留宿,周嘉宁望着书房明明暗暗的烛火,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岁那个夏夜。
苏桓是她的恩人,是她的英雄,也是她的夫君,可上天似乎在她和苏桓的姻缘上加了重重考验,例如李淑华的存在,例如这桩她强求来的婚事,她知道父亲对苏桓的逼迫,她也知道苏桓与李淑华的纠葛,可她还是要嫁,她从小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夫君,未曾想过没有他的未来。
第三日是回门日,周嘉宁心中忐忑,想到家人,她没来由的心虚,又怕被他们发现自己的憔悴怪罪苏桓,是以特意将自己打扮得明艳些,借由脂粉香膏掩饰一二。
她从来都是个娇艳的女子,只因苏桓喜欢文静秀雅的女子才常作素净打扮,如意一个劲地夸她这样好看,望着铜镜中的女人,她险些认不出自己。
回门日自是与平常不同,苏桓便是再不喜她,面上也得充作恩爱夫妻的模样陪她回去做戏。
在院中见到苏桓的那刻,周嘉宁没来由的心里一慌,攥着裙角,小步走到他身边,抬首想唤他,却在触及到他冷淡的目光时咽了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直至进了周府。
若是知道后头那些事,周老爷说什么都不会将周嘉宁嫁与苏桓,父母心中的子女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可落在旁人眼里,又怎会相同?
他一夜未睡,命人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圈,又早早地起来等着女儿女婿回门,见着他们夫妻二人,眼睛更是笑眯成了一条缝,一口一个贤婿,忙迎进府来。
明明离家不过几日,嘉宁却觉得恍如隔世,嫂嫂拉着她,笑眯眯地打量着她手上苏母给的玉镯,她回首望见站在父兄身旁的苏桓,有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她想自己可真坏,竟然也学会了哄骗家人。
周老爷看重这个女婿,又疼爱她这个女儿,午膳可谓费劲了心思,专门请了京城里的御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面上自是欢欢喜喜,席下众人却心思迥异。
嘉宁不想让家人担心,便扬着一张大大的笑脸依偎在苏桓身边,她笑起来极美,眉眼弯弯,春水般动人,又因着刻意的打扮,更有种明艳娇媚的美,家人们只当新嫁娘的欣喜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