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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1 / 2)

我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一名形容破败的男人,他面有病色,嘴唇惨白而干裂,双目赤血,如同饱受折磨,几夜未曾安眠的死囚,正谛听着属于他的罪罚。

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便只有苏桓。

他难过得厉害,连手指都在颤抖,却又小心翼翼,将姿态一低再低,把话揉碎了掰折了嚼碎了才道:“嘉宁,你要走了吗?”

周嘉宁未曾言语,反倒是如意替她做了回答。

“苏大人,我家小姐从来都不欠您什么,若您还有心,就当从未认识过我们,自此天各一方,永生不复相见,以免伤神伤心,思虑忧重。”

苏桓的眼睛更红了,我以为他会哭出来,亦或斥责如意,岂料他只是很轻、很慢地点了点头。

他也未曾开口,只用一双难过到仿佛要死过去的眼神望着周嘉宁,好像这样就能令周嘉宁回心转意,重新爱上他一样。

可周嘉宁到底没有转身,她甚至不曾看他,只是低着头,在如意的搀扶下一点点远离这个困了她许多年的宅子和人。

天亮了。

初升的太阳将云层染出瑰丽的红,如女儿家绚丽的胭脂,一点点漫出山头,周嘉宁的背影在这样的霞光下凝成一副渺远的画,成为苏桓记忆里永远的定格。

我将那写好的休书甩在了苏桓面前,他有些狼狈地拾起,又小心地掸了掸那上头的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的宝贝,值得这般珍惜。

我道:“这是她给你的休书。她不要你了。”

苏桓捧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轻笑着点头,他不敢落泪,怕泪水将这张纸沾湿,怕弄脏了他与她最后的一丝联系,只道:“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罪有应得。”

继而,他又抬头,很是诚心很是恳切地对我说:“木香大夫,无论什么罪什么罚我都愿意承担,但求您能救下她,我知道,您定能救下她的。”

我直视着他:“你别忘了,她休了你,从此她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我劝你离她远些,不然,我是真会杀了你,还有李淑华。我不像你,我向来说到做到。”

他见过我扇李淑华巴掌,自然晓得我不是在开玩笑,所以他未再言语,只是护着那张休书,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离开。

我驾着马车回头望向他,他慢慢地弯下了腰,而后像承受不住般跪在了地上,那头越来越低,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可惜马车跑得太快,转眼间他便模糊成一个细小的黑点,以至于我没能听到他哀戚而痛苦的哭声,看到他被泪水浸湿的双目。

不过,这又有什么干系呢?一个陌生人的苦痛,有何好在乎的呢?

我吹着口哨,驾着马车,行驶在朝霞之下,那胭脂红一样美妙的景色仿佛铺陈好了的地毯,又似一副丹青笔法勾勒出的符画,迎接着我奔向康庄大道。

渊临坐在我身边,他似乎不太理解先前我还这么义愤填膺,这会儿又乐呵呵地吹起了哨儿,表情中也透露出一丝不解,问我:“你不生气了吗?”

我这才想起先前要他扮哑巴不许他讲话那回事,也真是难为他了,憋了这么久,直到此刻方才出声。

念在他替周嘉宁写成了休书,我也乐得赏他个好脸色,便哼着曲儿回答:“我气什么,气的是自己,吃亏的也是自己,我干嘛要为难自己呢?”

他似乎有些讶异,望着我的眼神里明晃晃的装着两个字,稀奇。

于是,他又说:“可你刚刚看起来很生气。”

我晃动着脑袋,颇为认可地点头:“所以我这不是撒气了嘛,气撒了不就舒服了吗?”

这便是我的处世原则,有气当场撒,不生隔夜气,气坏身子没人替。

大约我看起来确实很快活,渊临颇有些无话可说,他靠在马车上,那白玉般的脸被风吹着有些红,像刚结出的桃果儿,很是鲜嫩。

而我作为桃精,自然是极喜欢桃子的,见着他这副模样,不免就愣了神,直勾勾地盯着人瞧。

他被我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声,可我并不通晓那些礼仪规矩,还以为他是受了凉,凑近他就问:“你冻着了?”

在我凑近他的那瞬,他便往后退了些,后脑勺差点撞出个洞来,我见他难得窘迫,笑出了声:“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红着耳朵摇头,这令我生出了一丝欺负桃子桃孙的错觉,所以我清了清嗓子,又端坐了回去,重新做回了我的马车夫。

我俩在外头的动静自然被里头的人听见了,如意掀开帘子,小声唤我:“木香师傅,咱们真的要回去了吗?”

我捏了捏她那圆乎乎的脸蛋,教训道:“那还有假?你是傻了不成,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她任我捏着,鼓起腮帮子抱怨道:“我才不傻呢,是太久没回去,怕忘了。”

她又回头朝周嘉宁那儿瞧了一眼,哀婉道:“我们早该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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