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着眉。
他摇了摇头,似乎忽然瞧见她,便定定朝车窗望来。
许明月这十来日都不曾搭理他,今日也不打算给他回应,淡淡收回了视线,便松手将车窗放下。
不多时车外一阵喧哗,她才又撩开了车帘。
探身出去,就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扬声道:“当年先帝的车架途经金陵,都吩咐不许扰城中百姓。你们这一行小小的车队,倒敢堵了路不让行人。”
这声音听着竟有几分熟悉,许明月朝声源望去,便见一个背着书箱的青年男子,正与几个兵士推搡。
那青年与人推搡之间,目光正扫到车上,眼睛忽的一亮,喊道:“许小姐!”
这样的称呼,只在许明月出嫁前的那几年,在那些赏花煮雪的诗会上能听见。
许明月认出了青年,眼中也露出几分惊喜:“子游!”
正与苏子游推搡的几个兵士见他与许明月相识,便不敢再动手。
苏子游背着书箱,撞开了一众兵士,便到了车边。
他眼中满是惊喜,忽的又露出委屈来:“许小姐,你总算回金陵来了!书铺百十来天没开张,诗斋那些蠢材见没了润笔费,都快跑光了。”
他正想再说,却忽然被人提溜着后领,拎到了一边。
他堪堪站稳,只能瞧见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负着手站在了许明月身前。
沈潜上前一步,挡在许明月身前,温和笑道:“娘子,这又是娘子哪位故交?”
许明月此前与他置气的事还没有说开,自然不搭理他。
倒是苏子游,忽然被人提溜开,又听这人喊许明月娘子,一拍手——
“哎呀,这是凭临兄吧!当日我们一群人还有眼无珠,总说许小姐嫁了凭临兄是可惜。哪知凭临兄却中了状元,青云直上,原来许小姐才是真正有眼光的……”
他遇见故人,兴致颇高,夸人也夸得真诚。
但说着说着,却见被他夸的那个人转过身来,面上虽笑着,眼睛却冷得像要杀人。
苏子游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嘴。
许明月下了车,没有管沈潜,只对苏子游道:“你说书铺关张,是怎么回事?”
苏子游还怵着沈潜,朝许明月抛着暗示的眼神。
许明月只顺着他眼神,看了眼沈潜,淡淡道:“不必管他,我正与他置气。”
说完,又招来守在车边的侍卫:“我不是说,除非我许可,不许人靠近车旁?”
侍卫目光为难地在她与沈潜之间游移。
最终还是沈潜抚了抚衣摆,叹道:“故友重逢,我不在近前惹娘子的嫌就是。”
见沈潜垂眸离去,苏子游怔了怔,便将惊异的目光投向许明月:“许小姐果然奇女子,连状元郎也……”
沈潜走了,许明月便不再任苏子游误会下去,解释道:“我已离了傅家,如今改嫁沈府。方才那不是傅凭临,是我如今的夫君。”
这话中讯息不少,苏子游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一声:“真是……时过境迁,人物两非了。”
许明月将人请上车,一番交谈,方得知如今金陵城中的境况。
原本许明月还在金陵时,城中许家书铺不少,而以许明月坐店的三山街许氏书铺最为红火。
后来许明月走后,三山街的书铺便交给了曾经交游的苏子游等文士打理,也不失往日的热闹。
但数月前,许父逝世,许家不知为何派了人来,把一堆文士赶走,又将三山街的书肆关了张。
“我不知道许小姐在京城的落脚处,只能写了信给京中旧友,托他寻许小姐。昨日刚得了他消息,说寻着许小姐了,他正往金陵来。”
苏子游说罢,又轻叹了一口气:“我还说他这口信传得莫名其妙,却原来是许小姐你也回金陵来了。”
许明月思索着书铺的事,猜到许是家中的几个夫人闹事。
她顾虑着许家的情形,便没有再与苏子游叙旧,只简单又说了几句,便安排人护送他去寻京中旧友了。
沈潜差了人来,说城中府尹得知他们到金陵,派了人来接。
“主子说,若夫人往许府,他便在府尹府中暂住。若夫人往府尹府中,他便往许府。不会讨夫人的嫌。”
被差来的小厮说着,额前冒了点汗。这样的话,他光是说出来就觉得自己被牵扯进了一番了不得的争端。
果不其然,许明月轻笑了一声,凉凉道:“好,我便在许府住下。你带话回去,他若不想惹我嫌,一个人回京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