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江水涛涛。
河道一侧的百丈高崖上,数不清的巨石几乎同时滚落。
借着几十万人的火把,能够清晰的看到崖顶上站在一排排人群。
然而登上崖顶的路在十几里外的山岭另一侧,巨石又在接连不断的滚落,众人除了慌乱的躲避巨石砸击,再找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
“我等乃是奉旨入京参加科举,还有钦差作陪,哪里来的盗匪,胆敢在钦差大人面前闹事?”
“吴举人!吴举人被石头砸死了……”
“爹!”
“爹你快起来,快起来呀,你说过要陪孩儿一起进京参加科考的。”
“大家都躲到靠近悬崖的位置,以免落石砸到身上。”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生的爷爷就是从这两涧岭搬出去的,方圆几十里都凑不出百名猎户,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
“沿途官兵呢?方家老爷早就把进京赶考的路线汇报给各地官府了,他们难道就不能提前派人请查沿路盗匪吗?”
“大哥,没了你弟弟还怎么活啊呜呜呜……”
惨叫声、责怪声、叫骂声、哭喊声,声声不断。
近三十万人的队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所有儒生都在慌忙逃窜着,而那些骑着三轮车的人像是早就收到了通知一样,在有人
喊出敌袭的时候,一个个全都躲进了青铜马车。
四匹汗血宝马已经被砸成了肉泥,比水缸还大的石头落在青铜马车车顶,将青铜马车砸的变了形,好在巨石落下之前,便有人手迅速用钢叉把车轮固定在地面,减少了马车受到冲击后引起的上下起伏。
马车之内。
包括躲进马车的贺子尺及定彦平等人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出奇的平静,只有欧阳文忠欧阳面色沉痛的接过了方永手里的茶杯。
欧阳文忠将被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希望通过茶水来捂热自己那颗冰凉的心。
半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道长长的叹息。
“陛下,终究还是出手了……”
李显庆懒散的从床上坐起身来,不痛不痒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天下太平了太久,文人权重,是该给天下文人一个警告了。”
“徒儿给陛下创造的这个契机,倒是顺了陛下的心意。”
“只不过……”
李显庆顿了顿,望向一身白衣的方永道,“倘若陛下知道了此举是徒儿故意为之,陛下又会怎么做呢?”
方永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
“不过弟子知道,积水成渊,积怨成恨。”
“今夜之事,陛下要是不能给天下人一个说法,致使内忧外患
,那陛下的天子宝座,也便做不久了。”
这的确是他用江南儒生做的局,也是他逼迫当今天子走的一步棋。
儒家虽然服务于朝廷,但同样被朝廷忌惮。
几十年的和平下来,君舟民水,民贵君轻的儒家思想再次在社会底层蔓延,从而造就了工商阶级的崛起,譬如南浔沈家、已经可以和八大世家扳手腕的崔家以及现如今的方家,还有天下众多新兴世家。
正所谓温饱思淫欲,有了钱的人会想法设法的夺得权。
世家大族是如此,新兴贵族阶级也是如此。
故此,削弱贵族权利就成了稳固皇权统治的重要方式,故此除了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岭南,其他地方开设学堂教书育人的手段才能在朝廷的维护下全力开展。
通过底层百姓思想的觉醒,从而给新兴贵族和旧贵族制造矛盾,是抑制贵族势力野蛮生长的最好手段。
但这终究只是一种手段。
想要真正控制贵族数量从而稳固皇权,就必须从根本上着手。
这个根本,就来自于借着科举制度真正在天下实现思想统治的儒家。
皇权统治,体现在对于人的统治,而儒家的统治,是在于人的思想上的统治。
所以皇权真正需要削弱的,是儒家。
方家利用聚贤阁把所
有拥有进京赶考资格的儒生汇聚在一起,正好给了皇权一个警醒儒家的机会。
“人死多了,就会招来百姓的怒火,就需要有人安抚。”
方永算计道,“有了这一出,朝廷不仅会多出一个巡视地方的官位,阳春儿上任女将军的事,也就更有把握了。”
放在以前,他绝对会因为无数儒生的死去而大喊大骂,甚至会做出反抗朝廷的举动,更会为自己今夜的所作所为赶到不耻。
但在现在的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从地上捡起一片别人不要的烂菜叶,让然后被他人无情的捏坏罢了。
李显庆自顾自的喝了杯肉差,皱眉问道;“能算到动手的是哪家人吗?”
“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