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市蜃楼,是永远也握不住的风。
下一刻,萧离的身影动了动,周肆先一步回头疾步离开。
“皇兄,找我何事?”
萧安以在抬眸时,一眼就瞥见周肆转身回头的瞬间,复又望向萧离,温和一笑。
“阿离,见你今日朝上未说话,是心情不好吗?”
萧离与他一齐走着,“我无事,倒是江少卿……”
萧安以道:“溯然是长乐姑母的独子,却从小生活在外祖家里,那年他作为新科状元,一时间风头无两……”
江词安登科后,街上站满一睹风采的众人,江词安生得金相玉质,英气勃勃,身形修长,头戴金花乌纱冠,身披御赐赤红状元袍,胸前缀着大红花,勒马游街,朝着人群中春风一笑,弄得姑娘们娇羞掩面。
人们前拥后呼,旗鼓开路,沿街而行,“春风得意马蹄疾”也莫过于此了。
江词安原不姓江,那一日状元郎来到白府想要接娘亲到自己的家中,才进府门,醒目的白绸给状元郎开了天大的玩笑。
堂上停着灵柩,里面的女人安详的躺在那里,即便面泛青灰,也是个极美的女子。
状元郎身上的红袍子在惨白的绸子中甚为晃眼,众人穿着丧服,神色各异,唯他一人趴在灵柩边泣不成声。
除了白家人,没人知道长乐帝姬是究竟是怎么死的,良久,江词安慢慢起身,双目布满血丝,他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声音由于强压着,显得有些发颤:
“我要带我娘亲回家。”
白竹卿不肯,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姓白,是我的儿子,你想回到哪里去?!”
“我要带我娘亲回家……”
“江词安!今日是你娘就要入土为安了,你……”
“我要带我娘亲回家……这里不是她的家……”
“不准!”
江词安看了眼灵柩里的女子,再抬眸时,眼中尽是泪珠,他一把扯下乌纱帽,拽下胸前红花。
乌纱帽与红花落地那一刻,众人皆是一惊,白竹卿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异色,他扬起手一掌呼在江词安脸上。
江词安被打的偏了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神色黯然,看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擦去了唇角的淤血,“把族谱拿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累你。”
管家在身侧不知所措,眼神在父子俩身上游走。
“去,拿,族,谱!”
管家看见江词安看向自己时的狠厉面容,吓得心头一哆嗦,拔腿就去取族谱。
江词安在族谱上大手一挥,划去了自己的名字,厉声道:“父子之情,就此断绝,今日之后随祖父姓江,我名江词安。”
“那日江溯然想烧了御赐的乌纱帽,我前去吊唁,被我拦下了,封锁了消息,外人不知。”
萧离闻言点了点头,“他若烧了乌纱帽,自此就与仕途无缘了。”
萧安以道:“是啊,他本就是为了带母亲走出那道宅门才考得状元,当时我便说,若还想在江家尽孝便不要这般做。”
江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一辈中子嗣单薄,江词安是最年长的,也是能力最拔萃者,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江词安既想留在江家,那就赌不起。
萧安以露出一丝怅然,“只是那里是长乐帝姬府,他带不出自己的母亲 。”
风呼呼吹过,似在悲鸣,可惜了。
江词安每每望向那座府邸,心中总会像无所依赖的小兽一般,无声呐喊:
“我乃三甲状元,救不了自己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