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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在这个八月是几乎不出门的。
她昏昏沉沉地醒来,瞄了眼窗边——换了遮光窗帘后,总分辨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天。
视线游过窗帘起伏的布面,经过墙角,又扫过墙面的日历——八月七日。
她心中一紧,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一年,大家为了抵御台风紧锁门窗,在教室里正襟危坐。
那天,全校班级取消了所有户外课程和体育活动。
所有人静静地坐在教室里。
他们并不知道,几个小时后,这栋楼成为了那天最致命的武器。
安宁双手发紧,捏了捏骨节,站在地板上,迟迟不敢拉开窗帘。
她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刷啦啦,像是风扫过树叶的声音,偶有几声鸟啼,但几乎可以确认的是——并没有下雨。
她打开手机,却怎么也摁不亮屏幕,想来是近日失眠加重,便用手机彻夜放着轻缓音乐,听着曲子入眠。
睡去之前忘记设置定时,音乐播放了一晚上,直到耗尽电量。
她起身将手机充电,等了十来分钟,待屏幕重新亮起后,界面首先弹出的是十几个未接来电。
还未看清来电人是谁,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安宁来不及换下睡衣,干脆捞了件外套披上。
开门,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安宁愣了一下才出声:“秦老师?”
秦老师是安宁班级的生物老师,不过校园里大家较为熟知的是她另一个身份——校长夫人。
秦老师身后站着沈乐知,两手正不知所措地寻找外套兜。
他一脸歉意地对安宁微笑,像是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安老师在睡觉?屋子里这么暗。”秦老师朝屋内望了一眼,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密不透光。
“嗯,昨天睡得晚了些。”
安宁蹲下身去柜子里翻找拖鞋——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尽管她在蹲下来的那一刻,就反应过来,家里只有两双拖鞋。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双男士拖鞋拿出来,沈乐知直接穿着袜子踩到了地板上:“没关系,不需要拖鞋,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安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秦老师也拉起她:“哎呀,不用拿了不用拿了,我也就是给你带个话。”
她松开柜子上的手,面色镇静地随几人坐到沙发前,给两人倒水。
她无比庆幸,还好茶几底下有一套新的水晶杯。
之前雷好帅磕坏脑袋时,安宁去超市买过大量食材,攒够一次性积分,顺便抽了个奖,结果抽到三等奖——一套杯具。
秦老师接过水抿了一下,这才说起正事来:“今天早上学校临时通知老师来开个短会,说是文理分班的结果出来了,老乔说他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就想着会议结束后把东西给你带过来,你先看着。”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安宁。
“你先看看里面的分班表,我一开始想推荐你去文科班的,毕竟咱们这届的艺术特长生都在文科班,你带他们也方便。不过乔老师有不同意见,估计是看他物理组好不容易来了新同事,替他分了不少活儿,不肯放你走呢。”
一直默默喝水的沈乐知放下了杯子:“听说安老师的物理习题课……一课难求呢。”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目光浅浅地落在安宁脸上。
“可不是嘛,安老师呀,真是屈才了。”秦老师颇有共鸣地拍拍安宁的胳膊。
安宁低头展开分班表,大致数了一下人名,和前一世没有区别。
她点点头:“挺好的,我没有任何意见。”
秦老师撑着膝盖起身:“行啦,我东西带到了,话也传达完了,就不打扰安老师休息了。临走前借用一下您家的卫生间……”
说着,她就往里屋的隔间走去。
安宁还维持着翻阅文件的姿势,听到“卫生间”三个字时,忽然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沙发上径直起身。
还未开口,就听见秦老师在门口的惊呼声:“天啊!安老师,你家里……怎么有这么多的白蜡烛?”
安宁丢下文件,朝隔间跑去。
“秦老师,我……”
她眼底尽是慌乱,身后又落下一道清脆的声音。
“呀。”
沈乐知也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一个玻璃杯摔到了地上,水溅了沈乐知一身不说,玻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这动静直接把秦老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手一松,折返回去。
秦老师匆匆走来,和沈乐知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哎哟,沈老师你可真是不小心,还以为你跟那些男老师不一样,结果也是毛毛躁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