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旷将军不是挟恩望报的人，他当初驰援云城是为了天祁，是为了云城百姓。
他家中老母却是个泼辣子，李老夫人认为这是一次能改变李家命运的好机会，能成为定安侯府的亲家，子孙后代在朝中定能更上一层楼。
听闻此事后，李老夫人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急匆匆抬了聘礼前往定安侯府提亲。
如此不合规矩，引得玉都百姓议论纷纷，老夫人更是派人大肆宣扬云城之事，逼得卫家不得不嫁女。
卫昭伸出干瘦如枯枝的手，将卫云襄的鬓发撩到耳后，“别怕，我惹出来的事，我自会处理。”
若真有那一天，她来嫁。
她身份尊贵，李老夫人拿捏不了她，若李陵真有万一，她大可回她的公主府。
卫云襄抿唇轻笑：“好，都听阿昭的。”
“必须听我的。”
明明卫昭语气极为严肃，卫云襄却觉得孩子气满满，她宠溺地点头，“是，都听青字首的。”
所谓青字首，是卫昭十三岁时所创立的减字营中的一支的首领。
减字营三千轻骑，分青黄赤白黑五阵，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
卫昭是青字首，亦是减字营之首。
卫云襄是赤字首，前往宣城求援的卫铮是黄字首，白黑二字首分别是霍桓将军之子霍靖川与孤女易阑珊。
白黑二字首此时正随外祖父，也就是定国公驻守遥城。
减字营这两年参加了大大小小不少战役，出奇制胜，从未有过败绩。
最出名的一战当属阳关一战，三千减字营将士全歼戎卢五万大军，却无一人阵亡，自此之后，敌人听到“减字营”三个字便闻风丧胆。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再开口。
卫昭将前世种种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此刻已无比清晰。
浓密乌黑的云层被边关的风吹到一处，遮天蔽日的黑，城墙高处，一丈六尺高的枪上挂着五尺方的卫家军军旗，鲜红明亮，上面用黑线绣着大大的“卫”字，风渐急，鲜亮的旌旗在风中发出飒飒声响。
过了许久，卫昭推了推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卫云襄，“该换防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魁梧、身穿铠甲的大汉。
是建忠将军文种。
卫云襄也同样看到了，她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嗯。”
许是坐得久了，两人腿脚发麻，互相搀扶着才站了起来。
卫云襄一手扶着城墙，一手拍了拍腿，“年纪不大，腿脚倒是先不听使唤了。”
卫昭身上带着凉意，缓慢笑开，真真切切有了十四岁的模样。
很快，她就会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凤宁公主，手握长枪，打马千里江山，驰骋万里山河。
她于荒颓中睁眼，亦会从灰烬里重燃——
便用西夷敌军的鲜血来开启她复仇的第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