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学的？”卫铮略微惊讶地看向她。
关外小国多以胡语作为通用语，卫昭来边关不过两年，这两年是什么情况他清楚，倒是从不曾听她说过会胡语。
李陵亦递了眼神，神色之中颇为赞许，“卫娘子竟有这本事！”
卫昭微微颔首，清冷的面上露出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淡淡地说道：“幼时无聊，便学了些，算不得精通。”
可不是无聊嘛。
长平侯府的金丝雀唯一的乐子是听关外来的胡姬唱曲。
那胡姬是傅晏担忧她孤独替她寻来的，名唤苏解语，是个身世可怜的丫头，自小没了父母，漂泊游荡，偶然进了琼音馆，学了弹琴唱曲。
苏解语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在这人的陪伴下卫昭的确快乐不少，卫昭自然不吝啬，给了她许多赏赐。
这人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在卫昭疯疯癫癫的那两年，也只有她时常过来陪伴，给她唱上一曲边关的小调。
“风吹驼铃响，越过了关山，关山的雪啊，覆盖了茫茫草原，风吹驼铃响，越过了孤城，孤城的风沙啊，乱了姑娘的眼眸……”
那经久不散的驼铃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这首年少时习得的边关小调伴随着她从十二岁走到了三十岁。
她瞧向卫铮，回到刚才的话题，“阿兄，我去是最佳的选择。”
“不行。”卫铮墨眉拧起。
卫昭抿唇，看向李陵，“少将军以为如何？”
李陵摇摇头：“驻扎在遥城外的是西夷的三王子扎勒，扎勒好色，出征都带着四个天姿国色的女娘，”
后面的话没说，卫昭却明白了，“无妨，他动不了我。”
她八岁被送上丹霞峰，十二岁进入卫家军，满打满算也学了六年武，在军中鲜有敌手。
李陵劝道：“卫娘子……”
透过他黝黑的瞳孔，卫昭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恍如前世。
“少将军不必说了。”卫昭认真道，“身为天祁子民，护好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和百姓，这是我必须做的。”
卫铮欲言又止：“你有几成把握？”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
“必须是十成。”
“好。”卫铮点头，“我同你一道。”
卫昭：“阿兄！”
“你若是不愿，那便我自己去。”卫铮坚持。
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臣子，他都不能让卫昭出事。
李陵看向兄妹俩，没再反对，“那便辛苦二位了。”
卫昭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三人商讨了一下夜袭敌营的策略。
月儿不知何时露出了面目，挂在树梢，撒下清辉，照亮了地上的雪。
三人终于商量完了。
望着孤单的月亮，李陵淡淡开口：“同时天上物，这月儿当真比不上太阳，瞧着明亮，却毫无暖意。”
卫昭微微怔愣，“月之为月，便是因其生于黑暗，怎可与艳阳比辉？”
李陵：“为卫娘子说的不错。”
卫昭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她便不吝啬赠他一言。
“说起这边关月，我倒是怀念玉都月，玉都的人呐。”
卫铮：“阿昭可是想家了？”
寒风吹起少女鬓边秀发，卫昭拨开发丝，撩到耳后， “想起了阿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什么话？”卫铮接过话茬。
“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弊，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卫昭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李陵，“少将军，可否听过？”
“李某不善诗书，只读了些五经，恰好知晓《小戴记》中此句。”
卫铮默不作声，似乎是担忧再说下去卫昭太过想家，甭说卫昭一个女孩子，就是他堂堂七尺男儿也想念家中亲人了。
随着祖父驻守边关已有四年，连加冠礼都是在边关举办的。
卫昭知道他说的不过是谦辞，玉都的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子女，又有哪个是真正的草包呢？
“少将军过谦了。只凭少将军智救云城，便知少将军非池中之物。”
卫昭是真心感激，虽不知为何重活一世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云城之事该谢李陵，李陵之恩逾千金，这辈子，除了让卫云襄嫁给李陵，她总有旁的办法偿还的。
隔着熊熊火光，卫昭和李陵看不清楚彼此黝黑瞳孔中的光芒，两个人似有无数无法言说的话语。
良久，两人低头看向鲜红的火焰。
李陵低声道：“鱼儿自由，李某倒是宁愿做那池中鱼。”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卫昭不再多言，明日有场硬仗，需歇息了。
同两人打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