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冬生背对着墨香居,满脸羞愧。
既是愧对前辈期望,没想到自己连虞州城都没去着,科考之路中途夭折。
更是羞愧自己连死了也不得安生,还要回来打扰他们的生活,给他们带来恐惧。
何冬生低着头,叹了口气。
许子服看向墨香居,拱手行了一礼。
然后瞥了眼垂头丧气的高瘦男人,心领神会,选择改道走另一条路。
何冬生什么也没说,跟上许子服步伐,不敢回头看看那熟悉的面孔。
何冬生垂头丧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想着想着,竟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心神不宁,浑身无力。
总感觉有大祸临头,额头流下豆大汗珠。
清晨时分,薄雾蒙蒙。
天边一角忽的有些发白,那白光渐渐打破灰蒙蒙的晨雾。
弥漫的晨雾缓缓变淡,蓦然间——
天光乍破!
何冬生身体一僵,看着天空,瞳孔骤缩!
嚓——
许子服及时撑开油纸伞,看着何冬生,微微一笑。
何冬生如释重负,吐了口浊气,看向许子服,没气没力地说了一句:“多谢。”
许子服笑了笑,调侃道:“原来你真的怕阳光。”
何冬生苦笑一声,“是啊......”
许子服没有再说什么,示意继续前行,两人随即齐肩而行。
一直走到一处幽静之地,四周干净明亮,路旁甚至传来朗朗读书声,洗涤心灵。
“君子正身以俟......”
“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
许子服撑着伞,悠悠然地打量这处乡塾,忽然看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乡塾之中,一群孩童站在位置上,双手捧书,摇头晃脑,不断朗诵。
屋外,竟也有一个年龄与他们相仿的男孩,站在窗户下面,双手抓着窗沿,探头探脑。
男孩穿着一身粗旧麻衣,鞋上沾了不少泥巴,寒酸至极,显然不是能在这里读书的人家。
男孩偷偷看着里面,眼中流露出羡艳之色。
偷偷看着屋内的老先生把字写在纸上,然后把纸张贴在木板上,供学生观摩。
男孩目不转睛,看着看着,竟从一旁拾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来。
动静虽小,但老先生其实早已发现,只是对其置若罔闻罢了。
何冬生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触动,摸了摸腰间,好像藏了什么。
然后看着许子服说道:“许先生,可否把伞借我一用?”
许子服微微愕然,不明白何冬生想做什么,但仍是把伞递给了对方。
只见何冬生撑着伞朝那男孩缓缓走去,走到男孩身旁,停住脚,不作声响,静静看着男孩写完。
男孩写完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扬起脑袋,竟发现有人在,脸上明显变得有些慌张。
但何冬生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男孩。
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何冬生转头就回来了。
身后,男孩对着他鞠躬到底。
“走吧。”
何冬生笑着,把伞交回给了许子服。
高瘦男人不复之前的忧郁之色,仿佛豁然开朗,念头通达。
许子服哑然失笑,随后继续走着。
萧瑟冬景,虽有阳光洒下,给人间带来温暖,但天地间,还是略显寂寥。
落叶知冬,纷纷而落,留下光秃秃的枝丫。
何冬生停住脚步,抿着干涩的嘴唇,犹豫片刻。
随后不再等待,直截了当地问道:“许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许子服顿了顿,沉默片刻,道:“你不去和你娘道个别?她可能还不知道你经历的事情,更不知道你现在已经......”
“她知道...早就知道了。”
何冬生打断许子服,眼角湿润,低声道:“我娘早就知道了,我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何冬生停顿一会,用袖子擦了擦眼眶,抬头看着半空,那边是他家,痴痴地说道:
“昨天娘给我熬了鸡汤,很甜,还把那块腊肉切了......”
“兄长离家后,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我不想读书了,想帮她,但是她不让。”
“好几年不见荤腥,那块腊肉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头,我娘不舍得直接切来吃掉,每次都是切一小片丢进锅里,这样餐餐都有肉味。”
“昨天她把那一整块切了,满满一盘,一点都不好吃...又苦又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