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
“在下方才想起来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先告辞了。”
“等下。”
男子突然出声,她的身体僵住,半晌才回过头去,却见对方正在软垫旁散着的几本册子上翻找。
终于,他打定主意拿起一本、拂过封面,神情很是向往。
“瞧秦掌柜谈吐,应当也是风雅之人。这本花墟集最得我心,每每夜深难以入睡时,都要拿来品鉴一番。你我相逢既是有缘,不如当做见面礼送与秦掌柜,日后再见之时也好有些攀谈交流的由头。你说是不是?”
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头一回有人从谈吐推测她是个风雅之人。
秦九叶盯着对方那双真诚的眼睛很久,又看了看那本花花绿绿的册子,觉得有些荒谬。
她不怎么喝酒,所以不能理解醉酒之人的种种行为举止。但金宝说过,万万不能同喝醉的人对着干,他们比村里犁地的牛还要倔。
半晌,秦九叶才接过那本花花绿绿的册子,郑重塞进裤腰。
“二少爷说得有理。那……改日再会了。”
说完,瘦小女子便背着那破烂米袋跳下了马车,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绣了云纹的马车车帘晃啊晃,最终轻轻落下来,遮住了马车内那抹鲜艳的茜色。
半晌,那方才还语带醉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有些慵懒、却清醒得很。
“看来她似乎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一道赤红色的影子鬼魅般出现在车厢外,依稀是个瘦高身形,随即女子冷冷的声音隔着车帘响起。
“她是做江湖生意的,少爷觉得她并不知道药方的事吗?”
“她若知道,不会将话题拙劣地引向别处。她关心的明显是旁的事。”
“要派个人盯着她吗?”
男子沉思片刻,摘下腰间那把腰扇,在车帘后打起扇子来。
“盯她捡回来的那个吧,不要太兴师动众,省得日后碰见面子上过不去。”
酒气顺着扇子搅起的夜风一阵阵地飘出来,女子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
“少爷日后还要见她?”
“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不过就是个想骗银子的郎中,少爷何必同她废话、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马车里的人收了扇子,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
“我想同你废话,你却多一句都不肯同我说,我寻个外人聊上两句,你又醋了么?”
车厢外的女子瞬间沉默了。
许久,那红色身影才一闪消失,走得似乎比来时还要匆忙。
车厢内的男子显然听到了这动静,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
春末的九皋城一片湿冷,夜色却刚要开始在这灯红酒暖的巷子里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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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过后,雨又下了起来,入夜也不见停下,村子里方才好走些的路又成了泥潭。
秦九叶脚步飞快地在那泥路上走过,也不避开那些泥坑水坑,直奔果然居的院门。
破烂柴门半掩着,门上的老门神掉了一半,只剩下半个脑袋和一支胳膊。
这是她故意留在门口的“看门犬”,她同金宝平日里不会频繁出入这道门,就算经过也都小心推门关门,不会碰掉这张纸。但若有心存歹心的人闯入或匆匆离开,这纸门神定是要保不住的。
还好还好。她离开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她松了口气,抿紧嘴唇推开门直奔中厅。
金宝正裹着个毯子在廊子下收药,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
下一刻他看见秦九叶披散的头发,声音戛然而止。
秦九叶一言不发,收了油伞支在柴堆旁。
她一路走得太匆忙,油伞刮到了路旁的树枝都没察觉,如今那伞面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解下背带、她将米袋子卸在地上,金宝忙不迭上前一看,声音都尖细了起来。
“你怎么能让袋子沾了水?米要是受潮发了霉怎么办?!”
秦九叶根本不理他,瘦弱的胳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掌将人扒拉开、径直走到里屋内那张床榻前。
她脸色铁青地喘着气,发尖上还滴着水。
“你到底是谁?”
床榻上的人仍用那双纯良的眼望着她,许久才撑起身子,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秦九叶此刻很有些无名火起。但她一直很瘦弱,加上又饿了一天,真就连发脾气都没什么力气,只拉过一旁的破板凳一屁股坐下。
“你到底是谁?”
她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轻了很多,却透着一股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