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的屋子藏着两个人一个鬼,其中一个半生不熟的,怯生生连大气都不敢喘,只会抓着那袋猫粮。
我指了指旁边的鬼,问季山川:“你真的能看见他。”
季山川点点头。
我再指指季山川,问鬼:“他是你同类?”
鬼说:“不是。”
“行吧。”
其实有人跟我一样,我是很开心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季山川犯的什么别扭。
“那话不多说,季山川你看着啊,”
我隆重向季山川介绍这只鬼:“他,叫许秀才,他现在要我们帮他写一封信,先等我一下。”
我到跑卧室里,找来纸和笔再坐下,对鬼说:“鬼鬼,说吧,你要我写什么。”
鬼鬼沉默。
“不一样。”它说。
“哪里不一样。”我问。
“纸和笔。”
“什么样的纸,什么样的笔。”
“要专门写信的纸,和钢笔。”
“……”
“要信纸,和,钢笔,就可以了对吧。”
“不一样。”
“怎么又不一样了?”
“要我家的钢笔。”
“……”
什么鬼要求还这么多。
“你家在哪?离这里多远。”
许秀才说:“家……家在秀才村,离这里,好远……”
“怎么这么麻烦,我办不到,你找别人吧。”
我把笔一搁,甩手不干了。
许秀才不开心了,沉闷着开始发脾气,黑团越变越大,我知道我嘴贱惹了鬼,狼狈地爬过去和季山川躲在一起。
眼看着许秀才幻化出尖嘴獠牙冲到我面前,我被吓得发出尖锐爆鸣声,季山川勇敢地护住我用那袋猫粮甩手一挥,鬼魂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去,你把人家打死了。”
季山川:“……”
“许秀才?许秀才?”
我喊了两声,也不见踪影。
“真的跑了啊……”
“正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季山川你就回家洗洗睡吧。”
我伸着懒腰,打了个长天大的哈欠,准备一头倒在床上,至于季山川,让他自己走回家。
季山川无语地站起来,我面带微笑朝他挥手把门关上,关门的那一刻笑容顿住,许秀才就躲在我房间的门后面。
“……”
这个怂鬼,我强颜欢笑,走过去拉住季山川的手,“走,我们去秀才家,”
季山川:“……”
就这样,我大半夜踏上了寻找秀才家的路,本来唯一出行方式只有共享单车吗,季山川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一辆摩托,两个人像风一样奔驰着就开走了。
途中问了许秀才家在哪,他说是在石寨镇的秀才村,我记得这个秀才村很久之前还被申请成文化旅游地,说是明清时代出过几十位秀才,说不定这个许秀才也是曾经命中高榜的人之一吧。
穿到远在二十多公里外的石寨镇,从有路灯到漆黑不见人,到了之后我人都要废了。
季山川仍旧是一言不发,我扶着他肩膀,大口喘气,好心劝他:“你看,干我们这行就是,这么麻烦,你要不辞职算了。”
季山川不搭理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跟着许秀才往前走。
许秀才像是有使命般,十分坚定地往前飘。
这时候村里的人都已经关灯睡觉了,黑灯瞎火的,还能听到山上乌鸦的叫声,看不见的鬼比看得见的鬼可怕多了。
我也打开手电筒,踏入秀才村,几年前的宣传标志还贴在墙上,村里保持着大量土房子的建筑风格,成为文化旅游基地,估计也就那么热闹一下子,时间一久就无人问津。
我走过宣传栏,将上面的历史记载和文化习俗浏览了一遍,秀才村之所以成为秀才村,果然是因为谁谁谁考上了哪所名校,要么就是谁家五代同堂,三代出探花。
下面就有一排人物栏,是从村里走出去的人,可是仔细一看,高校毕业后回村创业的,只有许秀才一个,照片上的青年戴着一副眼镜,笑容淳朴,对未来满怀期待,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许秀才,清北毕业高材生,毕业后在乡发展,带领乡村企业振兴发展,被誉为什么什么才子……”
“2013年……救灾中不幸遭遇山体滑坡壮烈牺牲……”
我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在别人都写了出生日期的文字里,只有秀才的名字下方明确标注了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1973年到2013年。
这可是英雄啊。
换我一言不发了,寻找过程中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朝着许秀才的灵魂拜拜,向他道歉:“秀才哥,刚刚对不起啊。”
我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