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妮从没见过这种地方。
所见之处都是钢筋水泥的铁架子，看起来像大山那么高。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比他们山里的大坑还要深。
铁架子旁边有几台很高的机器，和村里见过的小挖掘机不一样，他们比挖掘机的手臂更长很大。
四周围着一圈铁皮子，看不到铁皮子外的风景。有几个头戴小黄帽的工人穿梭在铁架子里，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五官。
“爷爷，我爸爸呢？”王妮仰头望着陶正则，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地方和她爸爸有什么关系。
“你瞧，那个是不是你爸爸？”陶正则指向二楼。
王妮顺着他指得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小黄人。
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脏兮兮的，衣服还有点显大，完全没了之前的身形。
她依稀分辨了很久才认出来，最后才确认好像真的是爸爸。
“爸爸……”她兴奋地一跃而起，身子竟然跟着飞了起来，一瞬间她已经到了王大水身边。
王妮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可面前的人根本没有反应。
果然和妈妈一样，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王妮有些难过地站在一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看见爸爸了，没想到再次见到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他看起来很累，整个人晒得很黑。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汗臭味。
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完全和印象中的父亲判若两人，如果不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王妮都不敢相信他是自己的父亲。
陶正则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妮妮，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爸爸不回家吗？”
小女孩茫然失措地看着父亲：“爷爷，爸爸在干什么呀？他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马国民已然看懂一切，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陶正则继续道：“你的爸爸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不太明白。
陶正则指了指地上的纸：“你看这个，这是整栋房子的设计图纸，在你的爸爸和一群叔叔的努力下，它会从纸上跳出来，最后变成一栋真的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那听起来是一件很酷的事情，王妮脸上露出一丝骄傲之色，但马上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要造这么大的房子，一定很辛苦吧。”小小的孩子，也很心疼父亲。
陶正则点点头：“当然了，那一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所以你的爸爸不是不想回家，他是没有办法回家。既然答应了别人，那我们一定得信守诺言对不对？”
听起来好像很对，王妮点点头。
这时楼下有工友喊王大水的名字，原来是到下班时间了。
王大水整了整工地现场，走到一架露天电梯旁，坐电梯下楼了。
王妮见状，连忙跟上他一起走了。
陶正则正想追上去，却被马国民拦在面前，他不禁微微诧异：“怎么了？”
马国民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像是佩服又充满了无奈，只听见他道：“陶医生就是厉害，连搬砖都解释得如此清丽脱俗！”
陶正则低笑起来：“我不是编得，我心里真这样想。工作没有贵贱之分，他们凭自己的劳动挣钱，给社会带来很大贡献，是值得尊敬的人。”
马国民有些不可置信：“你真这么想？”
陶正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当然，每一行都值得尊敬。”
马国民似乎有所感想，然而他还来得及仔细感想就被陶正则一把拉走了：“快走，我们得跟上王大水他们。”
三人跟着王大水来到一处工人休息的地方。这是一片水泥地，地面有数排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是很典型的工地临时宿舍。
房间里狭小阴暗，只有两张木板床和一张床头柜，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连行李箱都没地方放，生活用品扔了一地。
平常工人们的午餐都是工地包得，偶尔需要连夜加班赶工也能包晚餐，但像今天这样准时下班的话，晚饭就得自己解决了。
王大水的工友一进宿舍，就四脚朝天地瘫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懒懒散散地问：“今晚吃什么？要不去吃顿火锅怎么样？”
王大水正在整理地上的杂物，听见他的话，毫无兴趣地说了句：“你和别人去吃吧，我还有几瓶八宝粥凑合凑合。”
工友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并不打算劝他，只淡淡地说了句：“行吧，你这也太节省了。偶尔吃几顿好的，你老婆孩子不会怪你的。”
听到“孩子”两个字，王大水的手顿了顿。这位工友似乎并不清楚他家里的事情，说话才会不假思索。
工友离开后，王大水继续理了一会儿。但总感觉心绪不宁，就独自坐在床边静默了许久。
陶正则能感觉到这位父亲此刻波澜起伏的内心，也明白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