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要任惠、张喜、沈汉民打开他们头上旅行帽的梦幻开关,我则打开傻猪1号的梦幻开关,这样,我讲述我的故事时候,他们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我开始叙说自己的故事了。
——我梦见自己开着一只快艇,在大海上乘风破浪。醒来后,又开始幻想,想自己变得很小的样子,就像黄豆那么大,坐在一只花生那么大的汽艇。从下水道里出发,经过长江,来到大海,小潜艇钻进了大鲸鱼的肚子里……醒来后,我还在回忆梦境,觉得有滋有味。这一天,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班主任吴老师喊了几声都没听见,她说了一声:“刘傻猪,仰天神。”
一个黑板擦丢过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落在我的额头上。我的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包。但觉得一点都不疼,我还沉醉在科学幻想的世界里。多少年后,我听一个在医院工作的黄同学说,吴老师找他帮忙联系医生看病,他很热情,我问:“你对吴老师用黑板擦打你有什么感受。”
这个黄同学说:“我当时很恨她,觉得她太坏,现在呢,觉得她对我们学生很负责,只是负责的形式如果不用黑板擦就更好。”有个同学却说:“老师用黑板擦打人,总比不管学生学习的老师要好。”
邻居小朋友们看见我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看人傻里傻气的样子,给我起了一个诨名“苕”,就是傻的意思。那段时间,不晓得是我的举动看起来有点痴呆,还是言语太短,不会说话。同学中也有人开始叫我的诨名。叫的人越来越多,诨名也有传染性。一跨进学校门,有的同学一起有节奏地喊:“一、二、三,傻猪苕来了。”还有的同学议论:“听说他是傻猪脱胎。”我气得骂:“我是傻猪脱胎,你们是妖精转世。”
走在路上,有同学就说:“苕,还不走快点。”那个时候,我上学穿的是破档裤,走慢一点,就有人在后面打我的屁股。我只有将书包挡住屁股。记得有一天,我刚回到家里,有人喊:“苕回家了。”要他去与一个比自己个子高的胖小子比赛摔跤,我毫无畏惧地上去就把那胖子使劲一抱,让他两脚腾空,然后,将我丢到了地上,大家呼喊起来,大声赞扬,你知道他们是怎样赞扬:“狗日的,苕劲好大。”我的班有一回排练节目,全班同学几乎都有角色,没有我。还有一次,全体同学都去体检,说是部队子弟学校要从学校选拔苗子,我没有资格去。看来,学校的老师校长都相信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了。
班长分析说,学校有个学生,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后来得了脑膜炎,留下后遗症,流泪、流鼻涕、反应特慢,记忆力不好,是典型的痴呆,应该叫他苕。可是,同学与老师谁都没叫他苕。叫了,他流着泪,望着你,惨兮兮的,你就不好意思再叫了。而叫我为傻瓜,很有趣味。首先,我的听觉很灵敏,好远,轻轻一叫,不,你只要嘴巴轻轻一张,我就会发现就会听见就会看见。于是,我马上就有了反应,或是低下头不语,或是头一扭咕嘟一句,或是故意头不回地往前面走,或是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可能是人们觉得叫我傻,叫得开心,叫我傻子的人特多。
我的名字叫傻猪,但是,我却最怕人叫我的诨名“苕”。在诨名里面,有叫“麻雀”的,有叫“猴子”的;有叫“南瓜”的,还有叫“丝瓜”的。叫"麻雀"的,是指其话太多,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叫"猴子"的,是指其的脸面或身材动作与猴子一样,也有灵活的意思。叫“冬瓜”的,是指身材矮胖,难看得像个南瓜。叫“丝瓜”的,顾名思义,是指其瘦得厉害,与一个又弯又软的丝瓜一样。不管叫什么诨名,人们都不高兴的,因为这绰号有讽刺有挖苦有讥笑有漫骂。但是,我以为,不管是什么诨名,总比“苕傻瓜”的诨名要好得多。
我的傻瓜诨名,里面有轻视有嘲笑有讥笑有侮辱,还有对人格尊严的践踏。如果我真傻,叫叫有什么关系,我听了也不知道生气,可我以为自己不傻,你说我听了,是不是难受,就像我家的祖先被人骂一样难受。有一个姓费的同学一直顽固地叫我“苕”。声音有节奏,还有音乐感。当然,他怕别人没听见,还别出心裁地在我的绰号上加上姓氏:简称:“刘苕”。我对费说:“我想做一个麻雀枪(弹弓),没有铁丝。”他不知道在哪里拣了一根铁丝给我,我就将一个煮熟了的鸡蛋给了他。他认为我傻,理由是地上拣的铁丝不值钱,怎能够与营养丰富的鸡蛋相提并论呢。他为了保护市场交换的原理,喊我傻瓜。有人认为他喊得对,有人说他不知好歹。他的姐姐是我班的学习委员,对我非常好,小学毕业的时候,她要我给张照片留念。我没有答应,担心有了我的照片,她的弟弟可以每天对着照片喊“刘苕”了。事后,有人问我:“你认为傻猪与傻瓜有什么不同?”我说:“傻猪是我的名字,傻瓜呢,是对我嘲笑的外号。”
我开始觉得抬不起头来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苕。晚上,我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伤心呀,我内心对父母说:“我这么傻,你们为什么要生我呀。”可恨的是母亲还不思悔改,她有时看见我衣服扣子扣歪了,就说:“苕瞎子,扣子都扣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