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官道便是来往客商的必选之路,尤其是几十年前被路政司以三层垩灰夹层铺道改良后,官道变得平整光滑,寸草不生。禹州城位于东部,以丘陵地貌为主。
东城门官道直通中土东部群岛,大大小小足有千数之余,除去少数十座大型岛屿常年人口有人口流动,只有在寒冬来临之际,中土北部例如仓州,涿州,朔州会有部分商贾,官宦之家为了躲避西北严寒,举家迁往东部岛内避寒。
申时已过,黑夜的阴霾一点点蚕食着从无尽高空透射至大地生灵的漫天金光,偶尔一束未被遮住利剑般的阳光洒在少年背上,少年与马的影子被拉长,变形,又消失在黑暗中。
少年骑马缓慢在路上,时不时前倾或后仰,二三十里路,初次骑马难免不适应。眼看天色已晚,姜肆翻身下马,一人一马不急不慢向着明天阳光再次出现的方向。
至于今晚夜宿问题,姜肆仔细观察着四周,倘若有间破茅房,行亭那便再好不过了,但是往往人们都对某件事物寄予厚望之时,得到的大多都是不尽人意。
前方的道路,眺目的山峦已经完全被夜色包裹,路上已经稀无人烟,好在天色还未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前,姜肆已经找到一处双面背风处休整,栓好马匹,解下马料放在地上。
初出茅庐总会经历一些幼稚的刁难,若是有出行经验必然不至于流落荒野。
少年揉了揉酸胀疼痛的大腿,伸手拿出马背上的水壶,就着块面饼,依靠在树底下。
回想着今日老者的言语,自家遭遇必然深有隐情,自己有太多疑惑,目前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岛向老师索取问题的答案。夜凉如水,想着想着便陷入半梦半醒间。
“啊!贱种!快来人,别让她跑了”男子痛呼一声,怒火冲天
姜肆瞬间双眼睁开,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此地离官道大约两三百米,若是遇到歹人强盗,怕是小命难保,少年正欲偷偷猫过去看看情况。
恍惚之间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顿时汗毛乍起。这深更半夜,手无寸铁若是遇到危险今晚就交待在这了。
跟着老师八年期间加上幼时在禹州城几年,一般的生活常识基本无碍,但也仅限于生活常识。江湖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少年缓步往后退,借着微弱的月光寻找隐蔽之地。
少女名为薛嫦,十五年的人生里,她用七年在演绎苦难,而且不出意外,后半生大抵也是与苦难形影不离。
七岁时,矿场劳作的父亲死于肺痨,少女越过同龄人开始承担家中部分家务,次年开春后,等年幼的孩子某天起床打水时发现原本就清贫的家就剩她和些许桌凳和锅碗瓢盆,米缸还剩着的米无法满足下月的饥饿。
万幸的是,她还有一个在镇上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姐姐,于是,同年秋收时节,姐姐因为偷盗主家粮食后被活活打死。后来薛嫦因为房屋被占离开了家乡,挣扎在一个衣可蔽体,食可饱腹的遐想里。
薛嫦模样清洗打扮一下,长得算是清秀。三日前因为吃了别人施舍的两个馒头,第二天傍晚便被卖到了城东内牙行,今日被眼尖的富商以十两银子买走,肥猪模样的富商在出城之后就开始堆她动手动脚,少女始终一声不吭,终于熬到天色暗下来以后,富商迫不及待停车便把少女拉到附近草洼欲行不轨之事。
离官道近,几乎没有什么野兽出没。但是少女的意志此刻战胜了洪水猛兽,在一根被削断的竹片被狠狠插进肥猪的大腿处时,少女捂着被绳索绞的双手,跌跌撞撞向一人一马方向跑去。
月暗星稀,饶是身体健硕的少年也被着突如其来的慌乱撞了个趔趄,少女直接倒地不起,来不及过多反应,不远处火光微动,隐隐约约有呼喊声传来。
姜肆低头思索之间,双手横抱,蹑手蹑脚向马匹另一侧跑去,跑了二十个呼吸之后察觉没有火光追过来,少年放慢了脚步,打量了怀中之人。待到点点星光洒在少女蜡黄的面颊上,少年觉得这缘分应是孽缘,下午刚才被她恶言相向,迎头痛击,这深更半夜却抱着她躲避追踪。
得益于老师多年的训练,否则绝不可能有力量和毅力把少女挽救于虎口,姜肆从腰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颗黄色药丸塞入女孩口中,便静静蹲在一旁,时刻注意四周动静。
约莫一刻钟之后,四周归于平静,想来来人已经放弃寻找。不知是寒冷或是疼痛,薛嫦在黑暗中悠悠醒来,夜色太暗,她也没认出是何人救她脱离虎口,不过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在饥饿,寒冷,疼痛中沉沉睡去,她这些日子必是遭遇莫大的痛楚,或是心存死志。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所处着片是阔叶林,正值秋季,姜肆起身收集了一大堆质地柔软干燥的枯叶把女孩全身都覆盖,再用少许树枝压住厚密的枯叶,像是一颗厚厚的茧。
至于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姜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明日再做打算,他也不忍心把人就这样弃之不管,此时东部的秋天夜晚不算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