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率军抵达台南港之前,孙胜夫便率军撤退到了内陆十里处。这个距离既远超战船火炮的射程,又不致于过份接近丛林。霹雳军虽然在台南带开辟了大量的农田,但相对广阔的丛林来说仍然是小部分。蛮荒的密林不管对流求军民和海匪来说,充满了太多不可知的危险——疫病、猛兽、山洪,还有神出鬼没的食人生番。
孙胜夫命令手下修筑营垒,又砍伐树木立起了栅栏,开挖了壕沟。眼下已是五月初,流求的雨水变得极为充沛。挖壕沟主要目的是防洪排水,防止疫病的流行。雨水之下土墙极易被淋垮,这也是立栅栏而不是筑土墙的原因。围攻台南堡的海匪几经折损又几经补充,现在仍有四千人五十余门铜炮,粮食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孙胜夫期望蒲寿庚能重新夺回澎湖,重新获得制海权。即便不能夺占流求,至少能将他和尤永贤两部救出来。
张宣率领了二百名士兵前往台南堡,这些士兵属于第二分舰队陆战营。该陆战营共有五百人,有三百人正驻守澎湖。之前泉州府在澎湖设立有巡检司,驻扎有厢军一百余人。海匪将澎湖作为辎重基地之后,将巡检司的厢军全部杀了灭口。余柱已经决定要将澎湖作为流求的前哨,为此将在澎湖的各个关键地点兴建数个定居点和一个大型堡垒。
李杆子眼见张宣率军前来,自然是十分高兴,急急地冲到堡垒门口迎接。他的热情让张宣差点晕倒——实在是太臭了。台南堡面积仄窄,又入驻超过其一倍的士兵,加之用水不足,生活条件自然好不了那里去。在这围城的三个月时间里,守军都没有洗过澡。当下李杆子身上的味道,集腥醃酸的大成且十分浓烈,这让张宣全身咸腥味的糙汉子都受不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李杆子愿意出现的,千余人的吃喝拉撒都在狭小空间,垃圾废物也扔在堡垒周围。在高温烘烤和雨水浸润之下,出现这种情况十分自然。李杆子眼见张宣作干呕状,突然醒悟过来,急令搬来大量的甘蔗酒。张宣足足灌了半葫芦酒,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翻滚。陆战营水兵也有样学样,纷纷痛饮起甘蔗酒起来。
由于技术原因,流求公司榨糖后的甘蔗渣仍有不少糖分,如果丢了十分可惜。欧阳轩得知情况后,便写信建议将用来酿酒。流求粮食并不富余,自然也缺乏酒精这种重要的物资。余柱命人按欧阳轩的办法进行了生产,果然大获成功。这种酒不仅便宜,产量也极大,颇受军民欢迎。台南堡中便库存了大量的甘蔗酒,这也是在围城期间十分恶劣环境,却没有发生疫病的重要原因。
鉴于台南堡卫生状况十分恶劣,李杆子组织了人手进行了彻底的清洁,将积存的垃圾焚烧一空。张宣则派人用船将堡中的伤员运往台北,那里有更好的医治条件。陆战营的水兵接管了台南堡防务后,李杆子带着人到海边痛痛快快洗个了干净。眼下第二分舰队除了小部分战船在澎湖之外,大部分的火炮战船都进驻了台南堡。有这些战船的保护,根本不再怕海匪趁机来袭。
就在台南堡的守军在酣畅洗澡之际,台中的海匪也在集体淋浴——被迫的。一场瓢泊大雨不期之至,将夏大根驻守屯垦点的土墙冲塌了不少。幸得豪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也灌满了壕沟,使得海匪无法趁机进攻。屯垦点在大雨之下都如此,防排水更差的海匪营地更糟糕,人员、物资和帐篷都泡在水中。雨水退后,营地内更是一片泥浆,人员几无立锥之地。
在受阻于夏大根的顽强抵抗后,尤永贤也曾试图绕路进攻台中。只不过要在参天的丛林中砍伐出一条通道,实在太难。海匪眼下不仅缺乏工具,更缺乏粮食。砍伐不到一里地,那些海匪便个个精疲力竭,浑身如两只散了架一样,还在流求侦察兵的袭击损失了几十人。怨声载道之下,尤永贤只得放弃。
尤永贤又派了二百人前往台北以探虚实。这股海匪在食人生番和流求侦察兵的沿途截杀下,在损失了一半的人手后,完成了任务。他们带回的消息让尤永贤背脊发凉——台北方向至少有上万装备精良的士兵,正在往台中方向赶来。按照其行军速度来看,十日之内便会赶到台中。
大雨给台中的交战双方都造成了不利影响,但对海匪尤其不利。雨水浸泡使壕沟和土墙垮塌,削弱了屯垦点的防御,泥泞的道路也拖缓台北方向而来的流求大军步伐,但给海匪带来的却是致命一击——粮食全完了。流求气侯炎热,被水泡湿的粮食几在日内便腐烂发臭,甚至有发芽了。
压垮尤永贤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蒲师文惨败和澎湖丢失的消息,这意味着粮道断了。短期缺粮还可以苦捱,大不了摘野果吃野菜,但大军长期缺粮便是死路一条。尤永贤手下的海匪本来就是乌合之众,靠着胡萝卜加大棒,才免强将他们压制住。如今陷入绝境,他已无力约束这些刀口舔血的悍匪了。
思索片刻之后,尤永贤便率军投降了。除了极少数海匪不愿意投降逃入丛林之外,台中的六千余名海匪悉数做了俘虏。这些海匪虽然凶悍,却已被战火和炎热折磨得个个精神萎糜,目光涣散。其中还有一千余人是伤病员,如果战事再拖下去,他们必死无疑。眼见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