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泉正在三元楼雅座里布菜,手里拣过一个盛了蟹酿橙的盅,轻轻端到对面的碗筷旁边。
“姐姐最爱吃蟹,应当叫她开心些了。”
他自言自语着,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清润的女声同冷玉般丝滑。
“我怎的又不开心了?你知道记得我,我不知多开心。”
“二姐!”路知泉喜出望外,把盅急得放下,碰到一旁的碗碟发出一声脆响。
“怎得也不叫杜衡通报,叫我没准备好菜就来了。”他语气中有些埋怨的撒娇,却仍然领着路知许落了座。
路知许取了帷帽递给玉莲收着,笑容便立刻绽开来,还是同路知泉熟悉的那般黑发云鬓,粉妆玉琢。
她未出阁时就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相貌,眼如点漆,颊面飞云。
没了人磋磨,气色更是红润。
“我拦他了,你莫怪。二姐只是想看看你在忙活什么好事。”
路知泉给她敬了茶才落座,又笑了:“二姐看这一桌子菜,还不知弟弟在忙活什么了。”
他伸手推了推那蟹酿橙,蟹黄的鲜味裹着橙子的酸甜就往路知许胃里钻。
“你倒有心,我可不客气了。”
路知许取了旁的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里面混着淡黄色橙粒的蟹腿肉,放到嘴里略尝了些。
公府厨子也还将就,但到底还是自己家的最好。
“明叔的手艺还是同往常一般,我倒是挑不出不好了。”她笑了笑,就放下了勺子。
“我今日叫你来,有重要的事情想问问你。”
路知泉正拿筷子要拣菜,听罢便赶紧将筷子放下了。
乖乖巧巧等着姐姐发话。
路知许看他这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不叫你吃,撇了筷子做什么?”
路知泉故作严肃,又道:“二姐的话我必定是饿上三天三夜,也要听了再吃的。”
这个弟弟。
真是没办法。
路知许点点头,不再逗他,正色问道:“去年大哥秋闱被人陷害,你可还记得?”
听到是这事儿,饶是路知泉这等顽皮爱笑的性子,也肉眼可见的消沉了下去。
“泉儿怎能不记得,若不是我非要加那浆子到大哥的酒里,大哥也不会....”
他活泼的表情一瞬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愧色。
路知许忙用指尖叩了叩桌子,“你说什么呢?大哥本来就不喝酒,那天就算你不加进去,他也会喝那浆子,同你有什么干系?”
“二姐,可到底是我...”
“这样的话往后不准再说。你我三人是至亲兄弟姐妹,外人入府下毒,你倒怪起了自己,不叫那奸人得意去了?”
路知泉听了进去,抿着嘴点了点头:“我听二姐的,不再说这些了。”
临江玉津的茶香从青花建盏里徐徐陪着茶雾飘出,香气饱满馥郁,茶汤也是鲜亮。
玉莲提起茶壶给路知泉添了些茶,也说道:“小公子,那年家宴我也在上头服饰,浆子都是厨房一道送来的,叫人防不胜防。”
“我们世子妃说的是,可不要怪自己了。”
路知许思虑一晌,便开口道:“既然泉儿和玉莲当时都在家宴上,我便将你们两个一齐问了。”
“你们有没有怀疑的人?”
话毕路知泉便摇了头,很不抱希望的说:“二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当时查出有蒙汗药以后,父亲就差人把整个家里做事的人都彻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线索。”
想来也是,事发已经快一年了,再有证据也找不到了。
心下一定,路知许决定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那路慎呢?”
“路慎?”这个名字一出,路知泉迷迷糊糊的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路慎!姐姐,你怀疑路慎?”
路知许还未点头,玉莲就接过话头去,应道:“世子妃,路老爷就是差路慎去查的,查完后他也接受了调查,应当没有问题的。”
路知许不是怀疑路慎,她是认为就是路慎做的。
前世致使路家全家抄斩的碳敬案,便是大皇子和路慎合谋而作。
但这个路慎是谁、为什么要害他们全家、如何害的,路知许知道的并不比任何人多。
“你可知道这路慎的底细?”路知许问。
路知泉又想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二姐,我只知他是父亲从远亲处带来的同族亲戚,据说双亲都病死了,只是一直养着,在父亲身旁做些文书工作。”
“我没有怎么关注过他,他字写的很差,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非要叫他做这些案上的事情。”
没有证据,路知许也不能妄下定论。
她伸手拿过建盏,轻啜了一口,甜润的茶水滑过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