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主屋百尺长的院子里,西边的小书房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怒喝。
“笙儿,你把爹想成什么人了?!”
“他怎么会是我和方琴的孩子!”
这话简直是掷地有声,倒叫路知许吓了一跳。
她难道猜错了?!
方琴说她没了孩子又有奶才去帮母亲哺乳。
已经有足足的奶了,方琴那时必定月份儿相当大了!
配合路慎不清不楚的来历、路致远莫名其妙的安排和护短,她才会觉得路慎或许就是方琴的孩子。
她推测的是,路致远舍不得方琴走又惹不起她母亲,就将方琴产下的孩子谎称死了送走了!
长大了才接回来,在家里安排到内宅里。
因为路家做事的本家亲戚并不少,路致远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区别对待,路慎是独一份儿的!
路知许并不会因为他的一声吼就放弃自己的推测,她仍旧盯着路致远,想知道他说得是不是实话。
家中买来的下人里,无父无母的也不在少数,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那父亲倒是告诉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致远长出了一口气,拉出外侧的一张方椅顿的坐下,有些颓然。
“那时候我也年轻,没什么钱,自己一个人跑去大山里收山货,想着省下钱给你母亲买些汤药更好。”
“谁知道就遇到那山洪了!”
看着父亲陷入回忆,路知许并没多说什么。
“方琴生活在山里,那时候正在外面打山鸡,顺手就救了我,又日夜照顾,我这才.....”
后半句,情不自禁,到底也没说出来。
路致远叹了口气,恳切的看向路知许:“笙儿,望你原谅爹爹,莫提当年事了。你娘身体不好,那时候带方琴回家是我不对,可我也不能把她扔下。”
“她害你,我属实没有料到,从前她不是这样的人。”
犹豫一刻,还是问道:“现下她在哪?”
路知许冷冷答道:“在京郊田庄里扣着。”
“唉。”又是一声叹气,“笙儿,不如交由父亲处理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至于她的孩子....当初月份虽大,可脐带绕颈又住的远,大夫没来得及,到底也没活下来。”
路慎不是方琴所生。
路知许看得出来父亲并非说谎,可那路慎?!
“可那路慎,到底是谁?所有江南带来的本家人,竟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路致远面色恳切,方才的犹豫和慌乱都消失不见,又软着声道:“他真的是江南本家带来的,你姑姑那边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我叫他在里头做事,也是因着那孩子不爱说话,做些案上的工作却从不出错,在外面做事怕叫人欺负了,干脆就留在院子里了。”
“那他模仿你您和大哥的字....”
路致远起身绕进书桌后面,谈话间已经拉起她的手。
微微一怔,路知许感觉到那粗糙的老茧,和往日并无不同。
心里,到底有些酸楚了。
“笙儿,那孩子在江南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说叫他过来,他便磕破了头来谢我,又常偷偷看经科的书,兴许真的只是敬佩你大哥吧。”那粗糙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宽慰温和的语气不断柔软了路知许的心。“爹爹保证日后不会再叫他做这种事了。”
“方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姐妹。”说着说着,路致远的眼眶竟充了泪。
这是路知许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泪水。
“爹....”
“自方琴过了,我也向你娘承诺了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你看爹,当真已经守了二十年,未曾纳妾。出去商谈事宜,也不曾去过不该去的地方。”
这些话,本来不应该他一个做父亲的来向女儿吐露的。
本应该是如此。
路知许内心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她难道不想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就这般在父亲母亲、严叔荣妈的照顾下,永远的和相爱的人幸福下去吗?
可她有的选吗?
一闭上眼睛,眼泪就从眼角簌簌流下。
那全家被送往刑场,路慎在他们全家临刑前快慰满足的笑容,便就浮现在眼前,紧紧追着路知许不放,要将她吞吃入肚。
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顶着宣平公府世子妃的身份,来插手家中的事。
“笙儿,你莫哭,是爹爹错了。”路致远以为她是哭方琴的事情,忙的掏出一张干帕子为她擦泪,“往后再不会了,笙儿就原谅爹吧。”
脸上愧疚的神色,路知许知道不是假的。
路慎的事情,往后再说。
她接过路致远的帕子,自己轻轻蘸干了泪水,静静地说道:“母亲都原谅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