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夜色温沉,皇后却形同枯槁。这日她叫了华贵妃登上青雀舫,世兰想或许皇后有事吩咐,便提前拿了公主的嫁妆单子登船。
再见到琅嬅之时,世兰也惊了一跳。还记得初入宫时皇后雍容端庄,如今却只剩一把骨头了。世兰念及这些年,她身为贵妃总揽大权,在宫中横行霸道皇后却没说过一句话,心下有些歉然,见莲心喂药,赶快上前扶了扶皇后。
琅嬅喝了两口药,又吃了枚蜜饯,方开口说:“妹妹来了,你为本宫的事情操劳,辛苦你了。”
“不过是分内之事。”世兰捏着帕子,有些不敢看皇后的眼睛,“臣妾无能,暂未查出是何人所为。另外,这是公主的嫁妆单子。”
琅嬅接过看了,点头赞许:“你做事,本宫一向很放心。这件事是谁做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本宫落水,谁能从中牟利——本宫不相信你查不出来,不过是看本宫大安无望,搪塞搪塞本宫罢了。”
世兰心里发虚,只点了点头,并不说话。琅嬅叹着气,问她:“本宫时日无多,若你将真凶引而不发,是想要驱使她为你所用,那本宫也不怪你有私心。华妹妹,你叫兆兰吗?”
世兰怅惘,叫年世兰的日子恍如隔世,如今是她以乌雅兆兰的身份活着的第十年:“正是,臣妾闺名乌雅兆兰,尚未取字,便入宫闱。”
“星霜屡尔别,兰麝为谁幽。真是个好名字”琅嬅微微笑着:“本宫闺名琅嬅,琅嬛福地,女中光华之意。可惜了,妹妹入宫十年,竟然从未与妹妹交心。”
世兰心想,自己这样的暴烈脾气,哪个做皇后的会喜欢呢?比起佛口蛇心的宜修,琅嬅已十分光明磊落了。
琅嬅自顾自地说:“本宫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多谢你宽慰本宫,你为永琮办的丧事,也很用心。你帮了本宫这么多,本宫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礼。”
世兰看她气喘吁吁,连忙给她端了碗汤水:“皇后娘娘,听说这些时日您都没好好进膳,用些粥水吧。”
琅嬅抬手:“不必了,你听我说。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已是油尽灯枯,想来时日无多了。我定然举荐你做继后——不光因为在你和娴贵妃中间,本宫更喜欢你,还为了一点私心。”
琅嬅的双眼盈满泪水:“我好悔我对锦瑟说的那些话——只可惜,我这个做额娘的拉不下脸,身子康健时总不愿意向女儿低头。如今病了,更不忍心让她见我形销骨立之态。我这个母亲的歉意,想来这辈子都没机会告诉她了。”
她拉住世兰的手:“本宫曾经生育了二子二女,却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活着。看在本宫的份上,往后多照看照看锦瑟——我不求什么,只求内务府四季往公主府送赏时,你能带几句话给她,叫她知道在宫里,也还是有人挂念她的。”
世兰心乱如麻,同琅嬅相识十年,再是交情平淡,世兰也有伤悲之意。琅嬅看她不动,又拍了拍她的手说:“好了,兆兰妹妹。将皇上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