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梓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实话。
面前的猪头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他浑身上下果着，露出的大小伤痕密密麻麻。
淤青遍布，或新或旧的疤痕之上，覆盖着层刀伤和烫伤。道道深深浅浅的划痕，大多已经结痂，没有血液渗出。
而烫伤是崭新的，基本都在两臂上，一个个惊悚的圆形伤口显然刚被人留下不久，看起来触目惊心。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下手这么狠毒……也很难想象，这些伤带来的疼痛得多么的难以忍受。
可眼前的少年偏偏一句疼都没喊过，竟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双眸子单纯干净，像个完全不会记仇的小孩子，非但没有阴郁愤怒的情绪，反而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乐观干净的气质。
这样的人……真的会自杀么？
奕梓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他的手腕上。
那里的疤痕狰狞可怕，刺得奕梓忍不住眯了眯眸。
“那个……那你呢？”少年眨了眨无辜的熊猫眼，指着自己的右眼眶，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奕梓回过神来。
她拿起桌子上的消毒碘伏和医用纱布，看了看，随口应付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
听罢，麒凉也没再问。
他看到奕梓的动作，有些不放心，“这些药真的能用吗？都是个陌生人留下的，他怎么那么好心要救我们，还留下药……你们两个认识？”
奕梓轻轻摇了摇头，问：“你有钱吗？”
麒凉也跟着摇摇头，“没有。”
“那你有药吗？”
“也没有……”
“嗯，我也没钱，也没药，”奕梓指了指他的胸口，“不想死于感染的话，就得用，这些药品没有开封，问题不大。”
然后幽幽地补充了句：“就算有问题也没办法，感染也是死，你自己选吧。”
麒凉一怔，捂住胸口，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奕梓，不知道说什么好。
奕梓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躺下。”
他听话地躺到床上，可表情还是紧张兮兮的，就像她是什么欲行不轨之事的色狼。
奕梓拿出棉签，蘸上碘伏，二话不说地去擦拭他胳膊上的伤口。
也许是因为疼痛，少年剧烈地打了个颤。
他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奕梓，像是憋了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面前的女生低垂着眸子，表情十分认真，一丝不苟而又动作熟练地处理着他那些丑陋可怖的伤口。
终于，像是被他盯得不耐烦了，女生微微苍白的唇开合，冷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讲。”
她依然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子，手下动作不停。
“你……你是不是也累了？”麒凉不傻，他能感觉得到她的疲惫，“我也可以自己来的，你去休息吧。”
奕梓手指微顿，而后又动作起来。
“由着你再呻吟一个小时，等到身上的伤口长虫子不成？”
麒凉羞愧地笑了笑，“太吓人了，我实在是不敢下手……没想到身上的样子比疼起来还要吓人，你都不怕的吗？”
奕梓不吭声。
有什么好怕的，她过去受的伤，只比这严重百倍不止，不都是一个人咬牙忍过来的么。
没有什么好怕的。
麒凉干脆闭上眼，胳膊放在奕梓腿上，模样十分羞窘。
“那个……奕……呃那个……奕老大，我……”
“奕梓，直接叫我奕梓就好。”奕梓皱眉，打断他。
“啊？可以吗？小弟可以直接喊老大的名字吗？”
“……可以。”
熊猫眼惊喜地睁开了，闪闪发光，满是崇拜之情。
风扇在头顶上呼啦呼啦地转动，却吹不散窄小房间内积闷的热气，徒增嗡嗡作响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奕梓深吸一口气，觉得有必要认真跟他讨论一件事情。
她抬眸，严肃地与他对视，沉声道：“请问……”
“你可以把下体遮住吗？”
熊猫眼里的喜悦被错愕替代。
“据我观察，他们没有残忍到凌虐你的性器官……”
“所以，我认为，那里不需要上药，可以遮住。”
奕梓指指风扇，正色道：“风吹得毛发乱飞，影响注意力。”
短暂的沉默在寂静闷热的清晨酝酿。
某人的眼睛和嘴巴越睁越大，满是不可置信，然后狼狈而尴尬地伸手去扒拉床上的浴巾。
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自己在躺下之前就裹好了的，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被压在屁股下的浴巾却怎么都拽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