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东厂的访单,皇帝为南荣芙的事情气得吐出一口血,乾清宫一片惊惶,皇后忙赶来侍疾。
皇帝红着一双眼捶着坐榻,因为身体虚弱,喘气呼哧呼哧像是拉动了胸腔里破旧的风箱:“好大的狗胆,敢欺负我南荣家血脉,他这是当朕这个做叔父的已经死了吗?”
皇后为他抚着胸口:“陛下息怒,想处置那畜生还不是随时就能处置?”
皇帝却又神色凄然地愣住了:“处置他容易,可赵虔在首辅位置上坐了十余年,是文官之首,朝中全是他的人,那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处置了他,万一他对茂林不利怎么办?”
皇后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所以,梁云起的处置很合皇帝心意,这个弟弟除了在男女情事上有些积糊,其他时候都是很通透的,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将此事控制下来,她这个做姐姐的都有些自愧不如。
只是惋惜了,南荣芙确实是个好姑娘,皇后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赵正川这个畜生,就该阉了他,为这京都城女子除去这一祸害,皇上您可还记得前年一个礼部郎中突然辞官归隐?”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也是因为这畜生,朕同那郎中说了,愿意为他女儿赐婚,可他说就算赵家迫于朕的压力心不甘情不愿娶了他女儿,也不会对女儿好,为了一个虚名搭上一辈子的幸福也不上算,还是回老家给女儿找门亲事的好。”
皇后叹息:“这人世间,也只有父母会这么为子女着想了。”
皇帝剧烈咳了起来,皇后忙递上一盏参茶,皇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笑盈盈看向皇后:“皇后是在怪朕不为芙儿做主?”
皇后忙起身在榻前跪了下来:“臣妾不敢。”
皇帝伸手虚扶了她一把:“朕也想即刻绞杀了他,可芙儿以后可怎么活?大宁律法严明,强奸者绞杀,可是你看这一年到头放到朕案头上的死囚,有几个是因为强奸?难道是我大宁四方太平没有对女子作奸犯科的吗?还不是天下女子皆以此为耻,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宁愿去死,也不愿举告。”
“这可不能怪女子,自古以来,女子清白关系着家族荣辱,那些忍辱负重的女子也是为了整个家族才甘愿牺牲的。”
“况且,我朝律法对于强奸罪的认定对女子也很不公平,大宁律规定除非能证明女子有拼死反抗才能认定强奸,否则就是通奸。”
梁皇后看了一眼皇帝,见他并无不悦,继续道:“皇上,这句话在,就注定女子一旦被糟蹋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女子本就弱于男子,怎么才能算拼死反抗呢?其实就是让女子去死,被人糟蹋了竟然还有脸活着,那就是通奸,一旦认定通奸,不仅女子和家族名声尽毁,还会遭受比男子更重的刑罚。”
皇上叹息一声点点头:“大宁律是太祖皇帝亲自编撰,想必是怕那些与人通奸的女子钻了空子才会这么定,祖宗成法四个字压在头上,朕也不敢贸然修改,娴妃常对朕说,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让朕一定要善待后宫诸人。”
皇后掩嘴轻笑:“所以臣妾最喜欢娴妃妹妹,女子本就艰难,女子之间更得和平相处,互帮互助才好。”
聊到娴妃,两人之间气氛轻松了许多。
两人又闲谈一会儿,皇帝心情松快了一些,呼吸也平缓下来,朱九恩这才敢上前禀报:“皇上,晌午梁指挥使和肖指挥使着人通传,说有要事面见皇上,眼下,人还在太和门外等着呢?”
皇帝看向皇后:“想必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皇后起身:“那臣妾回避一下。”
皇帝挥挥手:“没有外人,不必。”
……
梁云起和肖崇躬身行礼,看了一眼殿内侍立的宫人,皇帝会意,挥挥手,朱九恩将人带了下去。
梁云起道:“陛下,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唯恐泄露,臣与肖指挥使只能前来面奏陛下。”
皇帝微微点头:“东厂的访单朕已经看了,你现在从头到尾细细地跟朕讲一遍。”
梁云起将事情原委不添油不加醋地叙述了一遍,然后将赵虔写的名单递了上去:“这些人是去年开始和赵正川结交的富商子弟,肖指挥使已经查过了,这些人中有三位,家中都曾和信郡王府上的长史官有过来往。”
皇帝扫了一眼,眯起了眼睛。
皇后冷笑:“信郡王好手笔,下这么大一盘棋。”
肖崇道:“事发当天,臣命人在雅间细细搜寻了一番,当日赵正川所饮的酒中,放了催情药,此前他一直辩称那天只是约南荣姑娘表明心迹,后来情难自已才会用强,如此来看倒也有几分可信,只是那天放冷箭的人到现在也没抓到。”
皇帝皇后俱是怒火中烧,皇帝苦笑一声:“朕倒是小看了这侄儿,芙儿好歹也算他堂妹,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皇后思忖一会儿问道:“芙儿平日里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独自去赴赵正川的约?你和肖指挥使又怎么能及时赶到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