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纠结地看向沈挽清。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通禀声,“霍大人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门帘撩起,沉稳脚步迈入,不等沈挽清抬头去看来人,一件衣裳便将她兜头盖住。
薄薄的衣裳隔绝了众人刺眼的视线,倒让她安心不少,心底竟有些慰藉。
她下意识抓住这件青灰色的衣袍裹紧自己,谨慎去看那人。
来人长身玉立,行动间墨黑的袍角下绣金盘蛇浮动,周身充斥着常年浸透官场的冷肃贵气。
玉质金相的脸上带着清浅笑,霍廷正对上首行礼,“给老太太请安。”语调清冷无波。
这衣裳……是他给的?
一时让沈挽清心底有些困惑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初次见面行为轻浮,言语咄咄,如今又给她送衣裳?
难不成,当真是顾挽清的旧情人?
这在惩治自家小姐,霍廷正一来,老太太脸上难免有些被外人看戏的尴尬,只好笑笑应了声好。
以为请安后,人就该走了,哪知霍廷正很自然地走到一旁坐下。
老太太不得不得命人上了茶。
一旁傅菀心底却乐开了花,白瓷的脸上飘上一抹绯红。
不消时,丫鬟便搀扶着王姨娘来了。
一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沈挽清,忙不迭地推开丫鬟上前搀扶,“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这般对待表小姐!”
“谁叫你们这般猖狂!”说着搀扶着沈挽清起来,一面掸着她膝上的灰尘,“可叫姑娘受委屈了,别怕。”
这一起来,沈挽清看到了衣服的主人——霍廷正身边的随从。
那人身上就穿了一件素白寝衣,缩在门外,只探出了半个头看她。
见她看过来,那随从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了然了,原来是霍廷正把他衣裳给扒了。
王姨娘扶着她落坐后,立马就背过身去,佝偻着捂着肚子,紧蹙蛾眉,似是极度忍耐着疼痛。
老太太惊慌让傅菀去扶着坐下,又担忧道:“你身子不好该歇歇,太医可给开了什么药?”
王姨娘勉强笑笑,“无事了,不过歇息两日便可大好,方我来的路上听说了,都是这些婆子丫鬟大惊小怪。”
说着她叹息一声,“但到底也是为我好,我心里又恨对挽清不公,竟也不舍对这些人痛骂鞭打。”
老太太颔首,赞叹道:“你就是太过仁厚,对下人都这般宽容。”
方压着沈挽清来的婆子这时上前道:“我们姨娘是仁善的人,但仁善不能被人欺,老太太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外孙女,就弃我们姨娘不顾,弃肚子里的小公子不顾。”
她咄咄逼人,老太太正要发怒,王姨娘先一步呵斥住,“放肆!这哪有你说的话的份!仗着你在我院里服侍多年,就这般嚣张,不过是我偶然腹痛,怎可就这般无端污蔑于人!”
“就算真是冲撞,那你们也不能把人就这样拖来,连件衣裳都不给穿,岂不让姑娘丢脸!霍大人还在这看着,简直毁侯府声誉!”
“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是小,姑娘的清誉是大,咱们府里的名誉是大!你们这般做不是给我招惹骂名!”
若说前面她说的是场面话,后面这句就是在告诉老太太,亲孙子和外孙女之间做个抉择吧。
骂完婆子,她又敛了怒容,温柔地对霍廷正笑道:“让霍大人看笑话了,都是我院里的婆子不懂事。”
霍廷正微微颔首,不做响,一双寒星的眸子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沈挽清,好似在等着看她回作何反应。
沈挽清也发现了,还发现这人留下的意图。
原来,是想看戏啊。
那婆子不甘:“老奴也是为姨娘着想,还望老太太能早做决定,耽搁久了,怕小公子受不了啊!”
一面是自己未出世的小孙子,一面是自己唯一的外孙女,老太太神情纠结,一时难以抉择。
沉吟半晌,她叹了口气看向王姨娘,“春町,你怎么看?”
王姨娘深知,赶人不能太明显,逼人也不能太紧,故作大方笑道:“现在府里吵成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让姑娘摊上邪祟污名也是无奈,不如便让姑娘先到乾青寺住一阵子,多派些人手照顾着,等府上平息了这段风波,再把姑娘接回来,老太太以为如何?”
老太太思忖颔首,“这到是个法子。”
出了府,还能活着回来吗?有了昨夜那遭,沈挽清不敢掉以轻心。
她款款起身,向老太太走去,身若弱柳扶风,孱弱到像是被一阵风就能吹到。
于老太太面前跪下,沈挽清强行挤出几点泪花,期期艾艾道:“挽清去寺里倒是无妨,可我实在挂念外祖母,来的路上,挽清时时刻刻都在想,外祖母会不会厌弃我这个累赘,又或者会不懂府内规矩,惹怒了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