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阴雨天气依旧,骑卒就近购置一架马车供荀彧乘坐,大队整顿完毕,继续南下。
“子谦,你与众将士淋雨,凭何我就要乘车,不妥不妥。”荀彧掀开马车前的布帘,似是不情愿。
张武放缓速度与马车并驾,软绵绵的雨打在锃亮的盔甲上叮叮作响,赤骥惬意的打着响鼻欢快的甩脱鬃毛上的雨珠。
“文若体弱,若是生了变故,回头我还不得被岳父打死。”
“不妥,你乃骠骑将军、冠军侯,我不过小小尚书令,这如何使得,我两换换,你乘车我驾马。”
张武哈哈一笑,轻抚赤骥后颈:“这可不成,小红性子烈,你怕是上不了它身。”
“我自己有马,何需子谦神驹。”
“嘿,别想了,你那马儿昨晚被我送人了,还是老老实实乘车吧。”张武说完,取出马鞭,对着拉着车架的骏马就是狠狠一下。
那马惊了之后纵蹄狂奔,直接将荀彧甩回车架内,又是引得荀彧一阵怒骂。
荀彧者,谦谦君子。
养气功夫几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寻常人只道他一直在笑,却不知便是荀彧心中怒急时也是这般充满礼教式的微笑。
偏偏张武就是个贱胚子,有他在旁,认尔养气功夫再好也得破功。
大队过新野而不入,一路南下近百里,远远望去,已经可以一窥襄阳全貌。
襄阳城护城河前。
黄忠着旧甲,骑骏马,手执九尺长刀,背跨三石强弓,径自闭目养神。
代刘表出城迎接曹营使者的偏将蔡铖却再他耳边喋喋不休的絮叨:
“老黄,今日非你轮值,你如何来了这般大早。”
“你这身行头也该换换了吧。”
“哈哈哈,你不会是真把自己当作将军了吧。”
“知道今天要来的是谁吗,若是没有崭新的衣甲,速速离去,莫要丢了主公的面皮!”
“本将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黄忠抓紧大刀,猛然瞪眼,便惊得蔡铖坐下马儿连连后退,扑腾着将背上的主人摔落在地。
其余兵士齐齐哄笑。
黄忠勇武,在军中素有盛名,而蔡铖,不过是靠着族兄蔡瑁的裙带关系捞得一个偏将。
军中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无甚本事还身居高位者。
他不蹦跶也就算了,非要嘲讽黄忠,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笑什么笑,都闭嘴!”
寻常士兵畏惧蔡家权大,纷纷闭口。
蔡铖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黄忠:“你这混汉是不想在军中呆了?若是让我族兄知晓,定然革了你的职,我倒要看看你离了军营,你家那病鬼如何!”
黄忠哪里理他,目光死死盯着地平线的尽头,精光大作,口中喃喃道:“来了。”
“什么来了,本将在与你说话!”
喝!~
黄忠怒吼一声,坐下良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出,紧握长刀的手臂高高隆起。
既然已经决心投效,黄忠心中那武人傲气又被激了起来。
黄忠之前虽闻张武之勇,却不见其实。
他想试试张武是否是浪得虚名。
登如此高位者,若没有实打实的本事,那许昌那边就如同襄阳这边一般,全靠关系说话。
黄忠虽然会履行诺言继续投效,却也会像在荆州任职一般,混混沌沌,不争不抢装透明。
若是张武真有外界盛传般的勇武,曹操还敢对其委以重任,百般亲善。
由此可见,那曹操便是任人唯贤的天下雄主。
自己虽然快要过了争强斗勇的年龄,但心中那股封侯拜将的热血还未凉去!
其实黄忠心里也明白,似张武那般御神驹者,拥如此盛名者,绝计不会浪得虚名。
他想战。
他更多的是在宣泄多年以来对荆州的不满,他黄忠分明一生勇力,晓兵事、通战阵。为何就只是区区一介校尉!
就因为他非是大族出生?
就因为他平若不善言辞?
城门楼子上的兵士见到平日里敬爱的校尉冲锋,当即擂起了战鼓。
“何人擂鼓,快歇了,那是冠军侯,不得无礼啊!”
蔡铖的声音还未传到楼上,便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战鼓声,以及周围兵士的号子声中。
咚!~咚!~咚!~
吼!~吼!~吼!~
那边还在打趣荀彧的张武,忽闻战鼓声,突然停住了言语。
无论战阵间厮杀了多久,每每闻及此音,体内热血依旧会沸腾起来,这已经近乎一种本能了。
张武抬眼一望,见远处黄忠袭来,纵声长笑三声,轻磕赤骥马腹,飞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