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南栀和小满陆续进屋,雁回替祁岁解开衣襟,剪开缠在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拿着浸过药水的棉棒涂抹在狰狞的伤口。
他跟着督主走南闯北,杀人无数,就是比这更残暴血腥的场面,他也见过不下百次。
祁岁这点伤搁雁回眼里,那确实算不上什么,顶多是失血过多,养养气血就行。
他下手不算轻,戳在红肉外翻的胸口疼得人冷汗涔涔。
“人家是祁府的公子哥,不似你我命贱,别忘了给人家擦汗。”顾危倚在树下的躺椅上轻嘴薄舌。
雁回拿起闲置在一边的毛巾,替躺着的公子哥擦拭颈窝处分泌的薄薄细汗。
他家主身居高位,得罪的人不知凡几,总有些不知好歹的人妄想雇凶杀人,而伤痛在所难免。
有时条件艰苦,有时为了防止泄密,他们这些糙命只能忍痛给自己消毒止血,哪顾得上汗液浸透伤口,掀起一番酸楚。
祁岁隐忍着痛意,指甲攥进肉里,发出一声闷哼:“敢问顾督主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
顾危闭目,任光辉树影映照在自己脸上,鼻尖冷笑:“祁公子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吗?”躺着的人稍稍推开雁回,撑起身子,“那我对阿栀示好,顾督主又在紧张什么?”
听闻小娇娘的名字,男人心跳骤然停止一拍,他当然知道祁岁在试探他,正如同他先前在青云巷试探祁岁一般。
“阿栀是本督府上的人,本督什么身份你也不是不清楚,本督自然要防止她与外人接触过近。”
话说得滴水不漏,可祁岁却变了脸。
督主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御史台内批斗顾危的御史大夫和请旨数不胜数。
依他所见,顾危一直都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疯子,遑论留一个小娇娘在身边这么久,不仅护她,还专门给她配备暗卫。
谢南栀在他心中定然有一番不可撼动的席地。
祁岁不清楚顾危打的什么主意,动的什么心思,他慢慢松弛手臂躺回原处,好叫雁回继续给他上药。
“既然如此,顾督主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奋力咬牙,他道,“莫要失了分寸,叫小娇娘对你万念俱灰。”
这话,是在暗讽顾危认不清自己心意,不敢承认自己对小女娘的态度。
听得一清二白的顾危蓦地睁眼,似玉京子捕捉到了猎物,寒意透漏:“雁回,不必手下留情。”
雁回握着棉棒满头大汗:“主,已经上完药了。”
男人偏头,更似暗穴中窥间伺隙的野兽,“那就再上一遍,伤口也好得快些。”
“是。”
屋外的祁岁叫得声嘶力竭,谢南栀坐在屋内的梨花凳上听得心惊肉跳。
掩住耳朵也不能忽视这份凄惨。
“祁岁哥哥听起来伤得好严重,雁回怎么也不知道下手轻点。”
“就是!下手这么重!”小满赌气抱怨。
她端着追风涂满药膏的双手,轻轻吹气,拂过的凉意能够减缓疼痛。
追风摇头:“阿姊,无妨。”
他在督主手下受训已久,这点处罚委实算不上什么。
谢南栀默默摩挲掌心,看着少年皮开肉绽的血手,回想起她在国公府受的责罚。
唉,追风也是个可怜人呐。
“督主惩罚手下都是这样严酷吗?”她翻过倒扣的茶盏,续满三杯,依次递过去。
“谢谢女娘。”追风伸手去接,掌心虽然一片狼藉,还好指尖无事,他点头回答,“我这罚得算是轻的。”
将茶盏放在桌上,他卒然单膝跪地,垂头认错。
“女娘,是我擅离职守,没有保护好你,我该罚。”
“你快起来,我不怪你。”谢南栀伸手去扶,触碰到少年的一瞬,他突然避开,红着耳垂坐回原位。
她稍显讶然,但也没放在心上,又问:“那罚得重的是哪样?”
追风思考片刻,声音轻缓:“犯错较轻者,通常处以鞭刑等,严重者,断肢喂哑的都有。”
闻言,谢南栀和小满寒毛直竖,看着追风这一双惨不忍睹的手,竟然惩罚算最轻的。
“那督主手下的暗卫很多吗?”
少年沉默许久,再不愿透露其他:“谢女娘,这是机密,恕我不能告诉你。”
谢南栀也不为难他,喝了杯茶,困意席卷而来。
追风退到院外守着,她爬上床榻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待醒来时,外头已不见任何光亮。
小满端着饭菜进屋,又将薄帘挑起,慢悠悠解释:“督主体恤女娘今日受惊,特意给你留了菜,没有叫你起床用膳。”
浓密墨发倾泻于窄肩,小女娘将其拂至耳后,言语关切:“祁岁哥哥呢?他吃了吗?”
“女娘放心,祁公子勉强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