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酉之交时,天色是彻底黑了,虽无下雪,风力应该不小,屋檐下大红灯笼摇曳的幅度就好似激烈了。
顾文轩实在坐不住了,与在座的马大壮、顾扬青、顾三柱等人,道了声失陪,便先行回后院。
不像赵老二和顾扬青一人急着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家,一人今晚住在村里还能忙里偷闲难得多聚会儿。
周四顺溜得很快,早早趁着赵老二告辞离开之时一起出大厅,溜到西路院,还自家一家子好好唠了唠。
听到外面丫鬟婆子传来“少爷回来了”的动静,周四顺就想笑,不等顾文轩快步进上房,他便站起身。
“好了,你三姐,你都见着了,你还要不要留下来和你三姐夫说啥?没的话,咱们先回家了。
你三姐夫今儿午后为了腾出地方让咱们一家子好好唠唠,可把他累坏了,半道上还找了借口去作坊躲着了。”
后面这话自然是对大江说的,周四顺担心儿子不懂事,还想留下来和他三姐夫唠唠啥学问上的事儿。
大江抿嘴而笑,实在不敢笑出声,当即站起身的同时赶紧清了清嗓子,“三姐,我先回去了。”
“好。多的我就不说了,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不好意思在你姐夫面前提起,记得及时派人找我。
家里有我在,你只管安心进学,有事儿我这边也会派人知会你一声。娘,记得回去把那件大氅给大江带上。”
“知道知道,这趟去县学估摸要考完岁考才回来,娘不会忘了那个箱子明早还要让你大弟带去县学。
你这边也是,早点吩咐下去,别忘了姑爷明早要带的东西早点搬到厅里摆着,再多给姑爷带着吃的。”
周半夏连连点头,刚要开口,被李氏拦住不许她跟上,紧接着便是顾文轩从小丫鬟掀起棉帘的门口进来。
好了。
一时之间,他们翁婿、郎舅的你一句我,我一句,说个没听,连李氏也加入,更没有她开口的机会。
“……还出来干啥,又不是不识路,快进去歇着。”周四顺眼看越说话越多,果断来个结束语便拔腿就走。
只不过回家之前,不好不辞而别,还是需要和亲家打一声招呼的,再考虑到外院还不一定散席,两个儿子明早还要去学堂,他索性趁着他家三丫这边还不到内院关门的时辰带妻儿抄近路。
当然,比起他所谓的“又不是不识路”而言,在庄园里面如何抄近路行走,李氏才是真正的老溜。
像此时所待的位置而言,最近的路线便是每个东西路院的正院都有后房门通向夹道,过了夹道,便是抄书游廊,再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中路院正院,也就是顾二柱和刘氏所居的院子。
顾文轩到底还是没有听从周四顺的建议赶紧回房歇着,哪怕李氏直说她知道怎么走,起先就是抄近路过来。
再怎么说,这位是视他媳妇如珠似宝的泰山大人,他从心底里乐意尊之,敬之,岂能不亲自护送他们离开。
前有顾大昌家的领着丫鬟打着灯笼带路,翁婿两人一路走一路轻声交谈着,不久,一行人便到中路院正院。
由李氏带两个儿子进入正厅向刘氏辞别,再出来汇合,一行人便有意避开外院大厅,还是被闻讯出来的顾二柱逮住了。
顾二柱太清楚这个亲家尿性,得刘氏派来的长随余财悄声禀告之后,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来便立马赶到西侧门。
果然,有马车早已架好车辕停在西侧门前面,这瞎讲究的就是不坐马车回家,非得要走路回家不可了。
“再说下去要天亮了。”
“你咋回来了?孩子娘不是让二嫂不要惊动你了,看来家里还是二嫂说了算啊,你不如我啊。”
顾二柱气笑了,没好气地捶了下周四顺,“是不如你,你跑得多快!行了,不拦你,快上去,咱明儿见。”
“好,明儿见,少喝一点,早点歇着。”
“一时半会儿的,还歇不了,要不你留下,让弟妹和孩子先回去,咱哥俩今晚把他们都给灌倒了?”
“少来,就我这半斤不到的酒量,他们不倒下,我先喝迷糊了。好了,你快带我姑爷回去,别让我姑爷喝酒啊。”
“说的不是我亲儿子似的,尽瞎操心。”顾二柱好笑地推了一把周四顺,“快上去,孩子都冻坏了。”
周四顺只好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再赶紧钻进车厢坐好,不然再说下去,倒不是会天亮,是走不了了。
马车车辕缓缓转动着离开,还能听到顾二柱吩咐车夫赶车赶慢点,大江不由感概出声,“顾家二伯两口子为人确实挺好。”
“不瞅你三姐——”
周四顺立马开口:“孩子娘?”
语气很柔,但威力不小。
李氏就缩脖子,再眼珠子一转的哈哈一声笑着,“我应该没说错呀,不瞅咱三丫多孝顺。今儿个你三姐就老是我娘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