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继父出去借宿了,家里的炕睡上大大小小五口人有点挤,可能也觉得不方便。
躺在被窝里,秋丫娘问桂花:“怎么看你跟叔两个好像不对付呢?”
“懒得搭理他,你是不知道,有事没事就往后院老李家溜达,大事小情他都会搭把手,快成了给人家‘扛活’的长工了。”桂花气呼呼地说道。
“邻邻居居住着,就应该互相帮忙才对呀!”
“哼!要是只管帮忙还能说啥?你是没听见外人都咋讲咕他,难听死了,说他给人“拉帮套”……
没有最穷、只有更穷,秋丫家已经很拮据了,可是母子三人,在这个穷山沟里,就是人们眼里的‘城里人’。
秋丫家过年做的新衣服,只能穿几天,然后要换下来。秋丫娘会把它们洗干净叠得板正的放进箱子里,待出门入户或者有个重要场合才拿出来。
所以秋丫和弟弟到姥爷家,都穿着新衣服,被母亲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秋丫娘自己也把‘压箱底’的好衣服拿出来换上。
秋丫家离镇上虽然有十多里路,但到了这里,大家都称呼她们是‘街里’来的。出去溜达一圈,会围上来很多人看稀奇。
自从小时候被本家叔叔接走,秋丫娘一共也没来过继父家几次,跟大多数人都不熟,只隐约有点印象。对方会热情地上前打招呼、捎带自我介绍一番,秋丫娘才能捋顺关系。
大人们对母子三人极为亲热,夸奖着秋丫娘的一对儿女,语气里满是讨好和艳羡。
小孩子们又想往前凑、见识一下‘城里人’,又有点害羞,躲在大人身后,探出头看向秋丫的眼神十分友好、同时又有点自卑,觉得秋丫家肯定每天都吃大鱼大肉、糕点糖果。
这时候秋丫娘就会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糖块、分给孩子们,因此更增加了母子三人在他们心中的份量,认为秋丫家一定很有钱。
亲戚们请秋丫娘仨吃饭,对于自己端上桌的食物,虽然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可还是有点惴惴不安,满脸歉意,生怕会遭到嫌弃。看到秋丫吃的香,脸上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
姥爷对秋生爱不释手,两三天的功夫,秋生就已经跟他混熟了。背着秋生走家串户、或者到村子里人群聚集的地方去显摆外孙子,是姥爷最爱做的事。
后院的李忠媳妇,五短身材,一只眼睛有‘玻璃花’,所以总是歪着头,用另一只眼睛看人。
她就是秋丫姥爷的‘绯闻对象’。桂花烦她、每天又不得不面对她,两家前后院、大门口对着,李忠媳妇时不时还会来家里。
吃完早饭,姥爷背着秋生出去了,秋丫也被几个混熟了的、跟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叫走了。秋丫能跟他们一起玩,让他们觉得很‘荣幸’。
姥爷家在大山里,不像秋丫家能使用压水井。这里全村就一口辘轳井,人畜用水全都靠它供应。
井口四周铺着青石板,还有一个长长的石槽子,用来给牲畜饮水用。
摇起辘轳,把绳子一头钩着的用柳条编的枓子放下去,待灌满了水,再使劲摇上来,倒在自家水桶里,然后用扁担挑回家。
所以孩子们出去玩,父母总会叮嘱一句:“离井远点,别掉进去!”
有些淘气的男孩,会故意把枓子扔进井里、放辘轳玩,要是被大人们看见,非挨一顿胖揍不可。
因为一旦躲避不及,轻则会被辘轳把打伤,重则整个人被一下子带到井里。
秋丫觉得新奇,想看看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又害怕,几个玩伴就在后面拽着她的衣服。
秋丫趴在井口边,探头往井下一看:哇!好深!下面的水只有碗口大小,对着井口说话,还能发出‘嗡嗡’的回音。
做完这些,小伙伴们统一口径,这事一定要保密,回家绝对不能透露丝毫,不然肯定会挨打。
……
秋丫娘跟妹妹桂花在家里翻菜园子里的土,虽然只能挑水浇园子,好歹种点菜,也比没有强。万一雨水勤点,就可以多吃上几顿蔬菜了。
这时候李忠媳妇来了,倚在园子墙外面跟秋丫娘和桂花搭讪:“姐俩翻土呢?打算都种点啥?待会儿我给你们拿几个倭瓜籽来,那东西抗旱。”
桂花低着头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想搭理她。
秋丫姥姥去世的时候,桂花还小,家里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儿,大多是李忠媳妇帮忙。而她家种地砍柴,垛墙垫圈等力气活,秋丫姥爷更是没少出力,两家一直走得很近乎。
李忠是个兽医,走村串户地给牲畜看病,干的最多的就是劁猪,整天不着家,收入却不怎么丰厚。
家里四儿两女挨肩的,最大的才十三岁,不但日子艰难,还缺壮劳力。这些年两家人取长补短,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李忠跟秋丫姥爷的关系融洽,他家的六个孩子对秋丫姥爷也很亲,唯有桂花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