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日,各院早早起了祭祖,膳食比往日都要丰盛。
先在孟老太太院里吃了早饭,夫人姨娘们围着老太太话些家常,姑娘爷们一处玩闹。
丫鬟如云,忙前忙后。
不多时老太太渐已精神不济,就枕熟睡。
惠夫人不太喜热闹,便回了自己院子,刚上炕不久,就有小丫鬟来报——靖王妃来了。
惠夫人忙亲自去仪门前相迎。
靖王妃带了礼来,按说该先见过孟老太太,一听说老人家刚睡下,进退不是。
惠夫人便打发了慧雯去老太太院里守着,何时老太太醒了再回禀。
靖王妃这才安心入了惠夫人院子。
自清阳观叙过,至今已快三个月了,问了些好,也还热络。
“这小丫鬟的模样可人得紧,是叫婉云的不是?”
若眠正端热茶给靖王妃,一听此话,受宠若惊得不知该怎么应。
惠夫人微微含笑,“可不就是她。这孩子平素也还伶俐,这会儿却傻了,王妃别见怪。”
又对若眠道:“王妃夸你这孩子样貌,还不磕头谢过。”
若眠忙不迭要跪,靖王妃扶住了她的胳膊,拉到跟前打量起来,“不怪我儿惦念,是个倾国倾城的。”
若眠娇怯地轻抬水眸,靖王妃正噙着慈蔼的微笑望着她,只觉她眸中潋滟之色比茫茫白雪还要神往迷人。
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王妃是奔了我这丫头来的?这可是我心头一块宝,叫我如何也舍不得。”惠夫人呷了口热茶,睨向若眠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张脸也是本事大,一面之缘,先前让那戏班子驯蛇官铤而走险就罢了,这次又勾得靖王世子巴巴央着王妃来讨她。
真真祸国殃民个东西。
“如何也舍不得?”靖王妃露出个不罢休的笑容,“不怕好嫂子笑话,我那孽障在王府已与我闹了许多日,我今儿要是带不回这丫头,他只怕要揭了王府的顶。”
惠夫人笑笑,顺势道:“我如何不理解,谁说这侯府里就全是圣人了,我若擅自做主与了王妃,只怕我那越儿……能追到王府去要人。”
闻言,靖王妃意味不明地睨了若眠一眼。
若眠犹感正被架在火上炙烤。
这场游戏,惠夫人和祁聿怀双双得意,唯独若眠,里外不是人。
“既如此,横刀夺爱的事,佛家所忌,这也该是我儿的修行。”
靖王妃语毕,正巧慧雯回来禀老太太已醒,便由惠夫人陪着往老太太屋里去问了好,没留下用饭就走了。
隔日祁盛就收到了靖王妃的来信,大意简明:要另择佳婿。
祁盛从靖王妃的行笔间瞧出了“嫌弃”之意,如何能忍?
但他又不宜怼脸质问靖王妃,只好在侯府里挨个盘问。
一问才晓得,侯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祁聿怀和若眠的关系,就只有祁盛和孟老太太还蒙在鼓里。
遂叫来了祁聿怀质问:“你素来最知分寸,此事为何会放纵自己沉溺?”
祁聿怀垂手而立,疏冷的眉眼泓着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心之所至,自持所不能。”
祁盛沉吟不语。
倒不是坏事,至少证明这个儿子没有难以言说的隐疾。
他想提春试在即,又担心总拿此事压着祁聿怀物极必反。
罢了只是挥手让祁聿怀退下。
很快此事就传到了孟老太太耳朵里,老人家恼火不已,固执地曲解成——宝贝大孙子为了狐媚小妖精宁可不当郡马。
春试?爱咋咋地。
这还了得!
老太太当即要了若眠放到自己屋里看着,吩咐晓星日夜盯着她。
又不愿若眠在跟前碍眼,是以只分给若眠一些熬药和浆洗的粗活。
光是如此还不够,她老人家也没忘接着撮合祁聿怀和惠静舒,这日摆晚饭的时候,先后让丫鬟请来了二人。
孟夫人布菜。
她最是老太太肚里的蛔虫,来来回回夸祁惠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哄得老太太不住爽朗大笑。
这是若眠进了老太太院子三日以来,第一次被允许进屋伺候,心里不酸涩是假的。
她就像一只被架至刑台的癞蛤蟆,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
撤了晚饭后,老太太又留祁聿怀和惠静舒在里间对诗,对祁聿怀道:“你此中天赋不及静儿,可不得虚心请教请教?”
春试涉及诗赋,此时让惠静舒点拨祁聿怀一二,对祁聿怀百益无害,毕竟惠静舒确乃百年难遇之奇才。
惠静舒自谦道:“我岂有老祖宗说的那么好,净叫表兄笑话我。”
老太太捧着惠静舒的手,哄道:“好丫头,我要请你帮帮你表兄,你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