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洒落在狭小的号舍内,给略显陈旧的桌椅板凳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金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间或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汗臭味,这是考生们奋笔疾书一天后留下的印记。
陈时禖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对他来说,第一场的试题十分容易。
帖经考的是对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要求考生将被遮盖住的经书内容准确默写出来。
陈时禖自幼勤奋好学,早在童生试之前,他就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
陈时禖抬眼,看了看周围的考生。
他们有的还在奋笔疾书,有的则眉头紧锁显然是被试题难住了。
也有人像他一样已经完成了答卷,正在抓紧时间,逐字检查。
陈时禖没有急着交卷,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答案,确认无误后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将试卷放在一旁。
他的目光移向远处。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几只鸟儿在空中自由地飞翔,远处似乎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那是府城丽安的人间烟火。
陈时禖收回视线,在人群中梭巡。
他想要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或是一张略带焦急的面容。
可惜,号舍之间隔着挡板,他只能看到对面几个全然陌生的脸庞。
没有宋之棋。
他肯定还在某个角落里奋笔疾书吧。
陈时禖心想,不知这一场他考得如何,以宋之棋之前的水平,这场帖经怕是难不住他。
陈时禖的嘴角轻轻牵起,挂上了讥嘲。
这场府试,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宋之棋强多少,而是为了出一口心中的那股闷气。
宋家凭什么要退婚?
就因为宋知琴长得比别的姑娘漂亮一些,他们就觉得高人一等,认为他陈时禖配不上宋知琴?
他倒要看看,等他高中之后,宋家人的嘴脸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心中,仿佛燃着一团熊熊烈火,久久不息。
一阵咕噜声从肚腹处传来,提醒他已经到了进食时间。
陈时禖从考篮里取出卢家备好的肉馍,拧开水囊,慢慢吃了起来。
……
随着最后一声浑厚的钟响,考场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考生们脚步虚浮地走出考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或疲惫、或轻松,或兴奋、或沮丧。
卢家的下人快步上前,搀扶住陈时禖。
陈时禖有气无力地对卢俊恩拱了拱手,苦笑道:“麻烦表哥让人来接我。”
“都说一家人,别说这些客套话。”
卢俊恩让下人扶着陈时禖上了马车,很快回到了小院子里。
陈时禖简单梳洗一番用了些饭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表弟,科举不易,辛苦你了!”
卢俊恩是个童生,他也考过府试,两次都没有通过,他也就放弃了。
“怎么样,你感觉这次发挥如何?”
终于说到了正题。
陈时禖思忖片刻,才道:“我没有经验,也是第一次参加府试,但我自己觉得,发挥得还算稳定……”
卢俊恩笑了起来。
“表弟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哈哈笑道:“你的水平我了解,此次府试,你定能拔得头筹!”
“来,我以茶代酒,”卢俊恩端起桌上的茶杯,对陈时禖道,“我敬表弟一杯,先干为敬!”
他一仰脖子,喝完了这杯茶。
陈时禖道了句“借表兄吉言”,也饮完一杯。
卢俊恩放下茶杯,想到了之前两人谈过的那件事。
“我约了同知大人身边的丁师爷,明日你和我一起去见他。”
陈时禖会意,点头应下。
……
知味轩,丽安城中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
此时虽然还未到饭点,楼里已有不少客人在推杯换盏。
卢俊恩和陈时禖准时来到二楼雅间。
丁高邑起身,对二人拱了拱手。
卢俊恩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等来迟,劳烦丁师爷久候了。”
“哪里哪里,是丁某来得太早,卢公子别再和我客套,快请坐吧。”
卢氏一族根深叶茂,在朝堂上拥趸众多,不可小觑。
丁高邑只是同知大人身边的一个门客,也想攀上卢家这棵大树,卢俊恩主动找他帮忙,他求之不得。
伙计很快上了菜。
三人说笑谈天,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面红耳热,卢俊恩放下酒杯,说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