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南站开出的军用火车,紧挨着火车头的是餐车,往后一节就是客座软卧,这是临时添加的再往后的十几节是货运车皮。王军长带了他的警卫班人数并不多,连伍哥他们四个都分到了一个软卧包厢,货车皮里运送的是黑漆漆的煤块,凌晨五点十分从洛阳出发。
走南阳、襄阳转到石堰然后到安康,最后进川通过达州前往重庆,等到了重庆一切就好办了,虽然王军长最后也要回巴中。但伍哥不打算麻烦他那么多,一来杨家和他本就貌合神离,二来也不知道他要在重庆逗留多久。
火车行驶一天一夜后,伍哥发现跟人山人海的北站客车相比,几乎没人敢半路攀爬军用火车,等到了石堰时他下车活动手脚才发现。原来真的只是几乎,有士兵从后面车皮上拽下来几个衣衫褴褛的逃荒者,直接推到月台尽头的荒地上枪决了。
“非法闯入军用设施,按窥探罪轮,在战区这是常识。”跟着下车抽烟的警卫班长轻描淡写的说道,伍哥有些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头脑发热的半路偷爬火车。
火车行驶时很少看到逃荒的流民,而火车站里却挤得满满当当,也许是被枪决的那三个人给吓到了,没人往军用火车跟前挤。伍哥不像那个警卫班长一样淡定,面对人群那愤慨而又仇视的目光,他觉得有些讪然便提早上了车。
据说前头有一段铁道被撬了正在抢修,伍哥他们在石堰一直停留到了下傍晚,眼看着天已经擦黑火车才重新上路。刻意等王军长他们那些人吃过了晚饭,伍哥四个才去了餐车,列车上的厨子和小工也正在吃饭,便给他们随意炒了两个菜,烧了大碗汤端了一盘馒头上来。
“唉,真是乱世人命贱如草。”田农感叹道。
“所以说,这凡事怕比较。”丰千儿拿了桌上的辣椒油罐子狠狠地挖了两勺搅拌到碗里:“平日里老子被少抱怨挣的钱少了,肉都吃不起,出来跑一趟我还真惦记我家堂客熬的苞谷糊糊,能在家平平安安的喝苞谷糊糊比饿死在外面强。”
伍哥也往汤里添了辣椒和醋:“等这趟能平安的到家,我给兄弟几个一人多补五十,好好在家养养这次多亏得你们,不然我恐怕是撑不到回去的。”
“唉,这一走大半年,也不晓得家里头啥情况,这四处逃荒的人那么多,我们那边怕是也遭了灾。”朱天文家他是独子,他这一出来家里头就剩下孤零零一双老人,也不知道农忙的时候有没有请人,
丰千儿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说:“你们说这么多流民,会不会闹暴动啊?”
“暴动个屁,外头跟小鬼子打得热闹,周边都驻扎着部队,要真闹事估计也很快就镇压了。”田农嘴里塞着馒头含含糊糊的说道:“你们不也看到了,砰砰砰三下,切,比打小()日()本都利索。”
也许是托了丰千儿乌鸦嘴的福,在离安康还有八十里的地方,铁轨被用树干架起的杠杆翘坏了,此时以至深夜十分视线不是很好。等到伍哥他们被尖锐的刹车声吵醒,然后便是撞击的惯性狠狠的将大家从床铺上甩下来,还睡得迷糊哩,就差点被直接撞晕。
外面人声嘈杂起来,等伍哥他们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四周都是跑动的人影,光是闻路过那些人身上的气味,伍哥就知道他们是流民。远处响起几声零星的枪响,汹涌的人群便向那个方向跑去,混乱中没人注意伍哥他们几个,因为他们穿得不比流民整齐多少。
“快走!”伍哥低声吼道,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绕过已经变形的火车头向脱离人群的方向跑去:“沿着铁轨走,应该快到城镇了。”
朱天文回头望了望:“我们、、不管王军长他们吗?”
“他们有枪要是都跑不掉,我们过去也是送死。”丰千儿拖了他一把,然后就看到餐车门口穿军装的厨子被推了出来,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跟着后头跳下来一个人怀里抱着用衣服包裹的馒头,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便洒了一地,立刻被周围的人扑上去开始撕扯抢夺,伍哥一看这情形赶紧推了田农继续往前:“快走快走!”
一路上还陆陆续续的有往火车方向赶去的人,伍哥他们这逆行便有些显眼,于是走了一段路伍哥便转道一条看上去还算挺宽阔平坦的土路。幸亏九月夜里的天气不算凉,月光不亮但照在路边那被剥了皮撸了叶的树上,显得诡秘异常。
地上的草浅浅的连绿色都不明显,一直走到天开始蒙蒙发白,他们远远的看到了一个村子的轮廓,寂静的土黄色的村子。已经是早晨了但没有一家一户燃起炊烟,村口的一颗歪脖子树被剥了皮,经过一段时间太阳的照射已经干得开裂。
有的门扉虚掩着,有的门扉大敞着,但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人,路上散落着一些杂乱的东西,可能是村里的人已经逃荒去了,而后来又有灾民到来在村子里洗劫了一番。反正也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伍哥他们也不客气的跑进去搜刮出几只破碗,村子中间和村尾的水井已经干涸了,又找了半天在一块田地边寻到一口水井里还有些存水。
先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