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邨的原住民们已经过上“住豪宅叹江景”的生活,年轻后辈也渐渐搬离村屋,住进现代小区。
每逢重大节庆,依然遵循古矩,族人聚齐:迎春点灯、清明祭祖、端午龙船饭、彩虹饼、七夕拜七娘、重阳敬老......年度节点,古色古香的祠堂变成了大排筵席的地方,摆上百桌吃一餐团圆饭,热闹非凡。
姚宝珊对聚众参与活动兴致不高,架不住欧允的美食诱惑:老厨师们烧了半辈子的围餐,吃一次少一次,有机会一定要来试试!
她和欧允谈恋爱,除了结识欧允的姐姐和外甥女,彼此还没正式见家长。饭席上必然见到欧允父母和其他亲近长辈。姚宝珊倒是不怵,只觉得自己纯粹为了吃而出现,时机有点儿微妙。光是这染的一头红发,或许传统的长辈就接受不了。
很快她又拍拍自己脑袋:姚宝珊,你怎么这么在乎自己在欧允家长心中什么形象呐?
欧允揉一把她脑袋,“让你来就是为了吃啊!我六叔婆做的无敌豪华噜鹅超级超级好吃。老人家今年八十有八了,每年只出山一次,吃一次少一次。”
姚宝珊扬了扬眉。
“比我做的好吃一百倍。”欧允补充。
“好,我去!”
*** ***
筵席当天,吉时从中午12点正式开始。
工作党姚宝珊从公司打卡再赶赴祠堂,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为了吃一口传说中六叔婆的噜鹅,她上午连口茶也没喝,留足战斗空间。
祠堂的青砖黛瓦间灯笼高悬,彩旗飘扬,九十九张桌汇聚一堂的场面着实壮观。门口的小院子塞得满满,以至于要在村道沿街临时借位置摆桌。
以欧家超今时今日在欧氏家族的地位,欧允自然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父子俩坐在小院里的主桌招待宾客。
欧允贴心,交代祝思邈陪姚宝珊坐在院外的枱面吃,小辈们的活动圈里更自由。
姚宝珊抬头,遥遥见到人群里那挺拔的背脊。
祝思邈坐在她身边,附耳:“刚刚桩叔公和阿舅吵架了。”
一口肥美的鹅肉差点卡在喉咙,姚宝珊只能瞪眼表达惊讶:!!!
吵架?欧允还能做出当众吵架的事?肯定有谁欺负他了!
“是桩叔公的儿子苇仔,跟阿舅吵回迁房的事。”
涉及彩虹邨村民利益的事,并大动干戈的,只有房子。
彩虹邨发家史,归纳成一个字:拆。
再归纳一个字:赔。
拿了赔款的村民,回报是丰厚的:不限于住进邻近豪宅小区的高层电梯房。
几十年前,平均每户得200平方米的回迁面积,参考彩虹邨周边15万元/平方米的均价,相当于至少坐拥了3000万的资产。
寸土寸金,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邨里共有的地产,价值无法估量。
桩叔公的儿子欧苇从这里看到了红利,怂恿村委们继续拆,企图钻政策空子拿赔款。欧允不同意,城市的新生与旧村的灵魂,缺一不可。文化和传统,必须保留。
“死苇仔还妄想拆祠堂!”祝思邈没忍住措辞,筷尖狠狠刺入碗里的红烧肉:“十足忘恩负义的扑街仔!阿妈生旧叉烧都好过生他。”
拆祠堂?相当于挖祖坟,这不是小说里恶霸才做的事?姚宝珊默默放下刚夹起的叉烧,这餐饭没预想中的大快朵颐。
院子里的筵席已经撤去,工人们开始打扫卫生,搬桌收凳,祠堂前围了一圈人,探着脑袋在听里面说什么。
“走,去看看。”耐不住好奇,祝思邈拉上姚宝珊,“我阿妈肯定也在,不过......听大人讲秘密不太好吧?”
“我又不姓欧,我只是路过的行人。”姚宝珊义正辞严。
“对哦,我也不姓欧。“
两个异姓朋友牵手往人群里,泥鳅般钻到了前排。
祖宗牌位前,燃香如雾一般在偌大空间里蔓延,与外面嘈杂的世界截然不同。
“阿欧,趁今天叔伯兄弟都在,把话说清楚!”
姚宝珊认出他是欧苇,因为祝思邈说他有一双“特别明显”的双眼皮:一双蟾蜍眼的中年男子,六亲不认的下三白眼,对着欧允趾高气昂。
其他人保持安静,欧苇并没有什么好名声:好吃懒做,早年吃喝(女票)赌,千禧年严打期间还被民警抓住剃光头游村示众。
欧允坦然自若,“我们征集了所有村民的意见,签过了新的同意书,保证彩虹邨祠堂、古树和欧举人旧址一百年不动摇。”
“一百年不动摇?你当自己建设伟大祖国啊?”欧苇嗤笑。
桩叔公发了话:“阿欧,论资格排辈,苇仔都在阿欧之前,何时轮得到你?”
一句话里,两个阿欧。
何时?欧允正欲回答:就是现在。
欧苇抓住机会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