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出口,皇帝又避不可免地回想起当时婉仪说他老了不少。
他抚了抚下巴,突然颇觉心酸。后宫那么多女人见他跟蚊子见了血一般,哪个不是千方百计地求他垂怜?他被缠的不甚烦,在他眼里这些女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性格和脸,他终日活在这种阿谀奉承里。没想到临了受了这么一句,很伤人,也很残酷。
婉仪被他飞来一句砸的眼晕,同样想起了那个惨痛的教训,嗫嚅着赶紧说:“我瞧您貌似潘安,玉树临风,风采照人……”
皇帝被她说的老脸一红,赶紧抬手制止这漫无边际的追捧。但不可否认地是,他确实被夸的心情舒畅。
看来男人也爱甜言蜜语啊!皇帝在心里感慨。
“说吧,你找朕有何事?”
婉仪慢腾腾绞着手指头说:“听说大哥哥大嫂要设宴…我能不能去瞧一瞧?”
皇帝心头警铃大作,侧过头盯着她:“你自然是要坐在屏风后面看的,怎么?”
“那个…”婉仪手指头绞的更加紧了,皇帝看的简直心惊,心想女人的手怎么可以这样软,好像没有骨头似的。
“我觉得坐在屏风后面看不真切……”
“这不碍事,”皇帝移开眼,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抚着翡翠扳指,“那个屏风有讲究,保准你能看清人脸。”
“那也不成…”婉仪笑的像朵花,那种娇憨的语气听在皇帝耳朵里就像有所图谋,“大哥哥,选秀的时候您还可以问话呢对不,我想着相貌其次,言谈品行才是第一,您说对不对!”
皇帝听到这里明白了,原来她打着和那些男人亲切交流的目的呢!他断然拒绝,“折有违礼法,不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儿家得格外讲究尊贵体面。”
婉仪有一点好,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她眨巴着眼睛说:“可是万一这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怎么办?妹妹那就被人家骗婚啦!”
皇帝噎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开口:“这些人都是朕和皇后亲自挑选的,此类事绝无可能。”
婉仪扯长了嗓子敲缸沿:“那可就不好说咯…万一人家有隐疾怎么办呢?”
见她一脸讳莫如深,皇帝简直如遭雷劈,颤巍巍地指着她:“慕容婉仪呀慕容婉仪,朕看你是在应天呆的不着四六,规矩全撂到脑袋后头去了!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嘛!”
说完咬牙高声喝道,“朕派去管教她的嬷嬷是怎么办的差事!来人,去启祥宫把那两个嬷嬷给朕罚到慎刑司外头顶碗去!什么时候跪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去跟长公主请渎职的罪过!”
婉仪闻言也慌了神,她虽然同两个嬷嬷不对付,可人家到底是在宫里的老人。真要因为她去顶碗罚跪,一辈子攒下的脸面可就全没了,那她可真是罪过大了!
赶忙伸长脖子唉唉的止住了正要去传旨的小太监:“嗳,说你呐!急什么呀,去歇会儿喝口茶。”
那小太监一看是不太能得罪的元庆公主,耸肩塌腰的僵在门口直请罪:“殿下,您饶了奴才吧!这是爷爷吩咐的差事,奴才干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婉仪赶紧扯扯皇帝的龙袍袖子,讨好地笑着,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大哥哥,您别介啊!这些嬷嬷是半道儿接管我的,岁数也不小了,您罚她们还不如直接罚我。”
皇帝感觉心太累了。你说她懂事吧,隐疾这种词她能张口就来;可你说她不懂事吧,该慈悲该乖顺的时候她比哪个都一本正经。
瞧她这滚刀肉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别过脑袋很是嫌弃:“你还想为她们求情?你回去先思量思量你的冒失!朕告诉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给朕老老实实坐在屏风后头相看!”
那个小太监瞧见冯祥老神在在地对自己挥了挥手示意下去,便如释负重地出了一口气,虾腰退下去了。
婉仪泄气地哦了声,这种结局她早有预料,所以也不见得有多失望,就是皇帝好像又被自己气到了,这貌似不大好。
见她抬脚准备告退,皇帝没留她,可能还在努力平复心中被她那一句“有隐疾”引发的惊涛骇浪。
她走了几步,出了门槛还回头朝皇帝傻乎乎一笑:“大哥哥,我记得你以前在应天特别喜欢吃鸭油酥饼和清炖狮子头,我都给您在食盒里温着呢,您要是饿了,也能垫巴垫巴。”
皇帝闻言一怔,抬眼看着她,婉仪说完就走了,只见到她后脑勺下微露的一段莹白脖颈,延伸进彤色绣金云霞纹襟子里,于走动间不经意显出略显单薄的脊背。
也不知站了多久,皇帝转过去唤冯祥,声线发涩:“你把食盒给朕拿来。”
冯祥知道皇帝指的是要元庆公主带来的,赶紧应了声,转身去提那漆木红食盒。
他把食盒揭开,宫里的东西都很精巧,小小的食盒也有大玄机,虽然元庆公主一路将这些菜拎过来,此刻居然还是热气腾腾。
冯祥将酥饼、狮子头并酒酿甜汤一一摆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