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是成功了,他如今是凶名在外的崔掌印,宫里哪个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的巴结?莫说内宫,便是外朝那些内阁元老,对上他,也是多了几分忌惮。
可他到底不是崔白,是申少连啊!
“可是……”
郭鸿永迟迟的张了口,没等他说出口,申少连就泰然接过话来:“可我是申居廉的孩子,申居廉好歹是曾经的首辅,他的儿子竟这样不长行市,居然做了叛祖离宗的太监。你说说,他这样,对得起申家的列祖列宗吗?”
他咧唇嗬嗬的笑起来,有无尽的颓唐从他眼中流泻出来:“我也这么想,可是没法子。当人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便是前头有一座刀山,也会硬着头皮踩上去的。我若还是申少连,哪里会有今日的出头之日?科举做官的路早就绝了,旁门左道难行,我也耗不起那么久。不若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做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至少能有手刃雠人的机会,于我而言,这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不待郭鸿永答话,很快的,几乎不过一瞬,申少连就恢复了平静。他抻了抻绣纹繁复的袍角,抚膝看向郭鸿永:“你想为爹娘报仇雪恨吗?”
“当然!”郭鸿永激动的脖子青筋毕现,几近是痛恨的口吻,“我一直知道父亲是清白的!午夜梦回,我每每想起爹娘临终的模样,都恨的心头泣血!只是可恨我身单力薄,地位微贱,不然纵是翻天覆地,拼上一条贱命,也要杀了诬告我爹的罪人,用他的血来告慰双亲!掌印,您是不是找到了当年的主谋?”
申少连,不,是崔白摇摇头,嘲讽笑道:“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朋党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的主使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藏于幕后。纵是有见微知著之能,恐怕也难寻破绽。不过我翻查当年的卷宗记档,倒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或许这便是个突破口。”
“有何奇怪之处?”
“这也是我为何今日特与你坦诚相告的缘由,”崔白望向他,“在当年事后不久,便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应天府府尹徇私枉法,借机大肆敛财,以谋取不法之利。这本应是桩不大不小的案子,而让人疑惑不解的是,这御史并非应天府本府的,而是真定府的。真定府御史怎么会知道应天府府尹的罪状?但他不仅知道,而且相当了解。因为在他上书后不久,应天府府尹很快就认罪问斩。最离奇的是,其实他最后是死在了自家夫人的手上,因为这妇人交了一份详尽记录她相公历年受贿的名单,也正因为此,她与其独女才逃过流放。据我了解,这夫人与你母亲应当有交,因为这应天府府尹曾与你父亲做过同僚。而她的独女年岁和你一样大,你应当是见过的。”
郭鸿永认真回想了一番,倒真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因着时间相隔甚久,只朦朦胧胧忆起个大概来。
“这人,莫不是叫高芙?”
崔白搁于膝上的手骤然握紧了,颔首道:“不错,正是高芙。高芙当年虽免于一死,按律法却也该入宫为奴。然而待我去尚仪局查她的名册,却发现高芙早已死于元贞三年的一场大火。可巧了的,那场火灾死了十几人,却侥幸活下来一个,那就是我曾向你扫听过的闻曼芝。宫女档里记载这闻曼芝因为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不堪在宫中继续服侍,于是特开恩放她出宫,至此了无音讯。我猜测,这概是高芙假借“闻曼芝”的身份用以脱身,真正的闻曼芝或许已经死在了火里。而帮她的人,至少应是位能在朝中或内宫说的上话的人,但很可惜,我未能找出他来。”
没有什么比刚探得点希望,却又眼睁睁瞧线索了更让人失望。郭洪永有些灰心,也有些不甘:“难不成没有其他的法子么?若能确认这闻曼芝就是高芙,便不至于又进了死胡同。虽我记不太清高芙的长相,但她的嘴角应是有颗小痣,这是相貌再怎么变也改不了的。我曾说她这是贪吃痣,为此还挨了我娘的打,因此格外印象深刻。若是能当面辨认,应当是能认出来的。”
像是心中空悬已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崔白笑得愈发气定神闲:“不必着急,这正是我要嘱托你的。明日谢尚书的夫人要进宫拜见皇后,我要你上西华门查探清楚谢太太是不是还带了一位年轻女子进宫,而这个女子,你要拿眼看真了,究竟是不是高芙。”
见郭鸿永连连点头应承,崔白顿了顿,声音却低了下去:“我隐瞒身份入宫,犯的是杀头的罪过,一旦被人识破,便是身死之日。出了这门,你要当作无事发生,纵是见了面也只当我是掌印。除非你我二人独处,否则不可透露半点熟稔之态。行事万万稳妥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逾越,否则稍有不慎落入他人眼中,那麻烦可就大了。”
郭鸿永领了命,正恨不得明日就飞奔西华门辨认高芙,闻此言连忙道:“督主放心,奴才自是会小心谨慎,不让任何人起疑。”
崔白点点头,又道:“你如今应当是改跟令堂姓郭的吧,鸿永是令尊亲自取的名,想你是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了的。可是宫中不比外头,如今这‘永’字犯了皇子的讳,便是大忌。先前你在柔贵妃宫里伺候,她生性疏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