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只觉自己今日的心情,如同除夕夜的炮仗,分崩离析,散落满地。
惠王禹珽,乃先帝第三子,亦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坊间传闻,若非其生母并非正室,如今的权势之位恐怕非惠王莫属。
先帝或许觉得愧对这位皇子,始终将其留在自己身边,且于弥留之际将富庶的胶东给了这个儿子,足见对其宠爱。
只是宋朝不解,听闻惠王自幼聪颖,却只钟情于对礼乐诗书的研究,自打去了封地,始终醉心诗赋,从不远行,为何会跑来如此偏远的苍梧,又为何要来玉林这样贫瘠的县城呢。
“你们嘱咐下去,无论此次惠王所行目的为何,皆要谨言慎行,莫要冲撞贵人。”
“...是”
二人回到后曹,方才冯佑虽未言明,但看宋朝的神色,岑笙心中不由一紧,望着宋朝开口道:“归程,究竟出了何事?”
宋朝轻叹了口气,只得将定王之事道出。
岑笙闻言一震。
“那眼下该当如何?”
“...不知”
宋朝并非搪塞,如今前路未明,众人皆于暗夜里前行,除了谨守自己,无可置喙其他。
“虽不知该如何,但正如夫子所说,官者,受于百姓,臣于圣上,余下的,惟境遇而已。”
***
因徐媪的腰伤未愈,只得卧床休息,宁羌虽能帮衬一些,可毕竟未曾做过花饼,因此饼铺的事便落在了楚夕身上。
恰逢近日生意极好,楚夕每日都忙到脚不沾地。
岑旌这几日倒是常来帮忙,何应刘永之事结束,他便又成了玉林县城里的纨绔,故而无事便来饼铺当帮手,好在经过上回楚夕的解释,百姓也只道岑家二郎是个热心肠。
待今日最后几块花饼售罄,楚夕与宁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突然想起徐媪的药油已尽,便想着让岑旌先送宁羌回去,自己转身去了西街的药坊。
刚踏进店门,却看见一位老媪在与郎中推搡。
“齐郎中,实在不好意思,还请您再宽限几日。”
“无妨,你先拿这些药回去,让孩子服下,过几日我得闲再去家中瞧。”
何媪听闻动容,便要跪下磕头,齐郎中连忙将其扶起,口中说着“使不得”。
楚夕进门看到的,便是此景。
见有人进来,何媪忙将眼泪抹掉,用一块旧布将药草包好,施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齐郎中。”
“你是......哦...是县衙里那位娘子。”
“郎中好记性,小女子名叫楚夕,多谢那日郎中的安神汤药,小女子服下后没多久便痊愈了。”
“娘子身子本也康健,只是那时有些受惊,将安神汤服下,不日便可恢复。”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郎中您。”
“娘子客气了,娘子今日前来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哦...不是,是家中长辈犯了腰疾,用于涂抹的药油用尽了,小女子过来再取一瓶。”
“这样啊,那劳烦娘子稍等,老夫去药库里取。”
将银钱递于齐郎中,楚夕无意间问道:
“齐郎中,方才那位老媪为何要...”
“那是何媪,家中儿郎皆因水患丧生,留下一屋子妇孺,前些日子小孙儿染了肺病,家里却无银钱治病,不得已来找老夫,老夫便顺手赠与了几服草药。”
“郎中您心怀悲悯,是菩萨心肠。”
“为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哪有见死不救之理。”
楚夕闻言莞尔,随即从袖中拿出银钱,将其递于齐郎中。
“楚娘子...这是何意?”
“这是那位老媪给孙儿治病的银钱,郎中您收好。”
“娘子这是何意?几服草药钱老夫还是出的起的。”
“郎中误会了,您若给那老媪开了先例,往后难免会有旁人起了斜心,医者乃世人与死亡间的最后一根绳索,不可让您寒了心。小女子如今在玉林经商,赚了钱也得用之于百姓才是,您就莫要推脱了。”
顺手接过药油,楚夕复又开口道:“对了,这些话都是宋县丞教小女子的,旁人若是问起,您如实告知便是。”
随即施了一礼后便出了药铺。
待齐郎中回神,那女娘已离去。
前些日子听闻过这位楚娘子与刘永在街上争执之事,本以为是位失礼的女娘,如今看来,众口之言,亦多偏颇,心存良善,行至世间,分明是位极好的女娘啊。
“齐郎中...”
“...嗯?宋县丞...”
听闻徐媪腰伤,宋朝今日忙完公务,便想着去药铺拿些药过去看望。
“在下来找郎中拿些药。”
“县丞有何不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