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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欺(1 / 5)

坐在轿车后座的年轻男人,正拿着清洁布擦拭一支蓝调口琴,动作慢而细致,十分耐心。

无论车外的人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

他高傲些也无不可,毕竟是她有所求。隔着车窗注视他的高禾子这样想着。

他换了新经纪人,比起从前在她打电话说想来看看时一定会表示热烈欢迎的那位,现今这位金经纪显然并不好相与。

即便高禾子放低姿态,对方也不愿配合,颇有点不畏强权的意思。不弄点手段把他弄走,根本无法与突然被重视起来的栗原有独处时间。

但这会儿见着了似也无用处,人前碰面之时点头问候已属不易,私下里不能指望栗原作任何回应。他孤僻得不像是这圈子里的人。

初见时她坐在贵宾席百无聊赖地随众人鼓掌,在斑斓刺眼的舞台灯光下、在一众穿着相同的歌者中,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一见钟情的同义词,通常是见色起意。

他独唱时的中低音虽具有个人特色,但除此之外的各方面远比不上组合内的佼佼者,在这人才济济的圈内只能说堪堪及格,令其脱颖而出的是得天独厚的外相。

前经纪人栗山当初为将他带进圈内耗费诸多心思,成功送其出道后也未失望,他的人气急速攀升,甚至超乎意料地盖过了整个团。栗山早有让他单飞的意思,那时对高禾子伸出的橄榄枝几乎是惊喜若狂地接受了。

一切本可以在高禾子的掌控下发展,只栗山万不该如此贪婪,不该企图攀过她寻更高枝,不该在那天演艺盛典后把栗原带去“锦庭会”……让她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带走。

高禾子再一次见到栗原,是在今日某品牌主办的慈善晚宴上。他坐在那女人身边,而她只能不甘地于后头盯着两人背影。

她不知为什么再联系不上栗山,更不明白一向清高的栗原又为什么甘愿和那女人在一起……她和她之间有何不同?

而现在,终于被她抓住了解惑机会。

他坐的车被做了手脚,金梧联系处理去了,前座司机除却保护他安全外、无资格阻拦她与他交谈。高禾子知道以姓金的警觉性很快就会回来,而趁着这其间空档,她想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有能力代他偿还违约金,成立个人工作室、换掉经纪人,这些亦是小事。

高禾子一贯自信自己各方面,现竟有些不确定起来,只因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无动于衷。

她急切道,“小原,那天……”

“别这么叫我。”车内的人终于肯抬头,语气沉闷,毫不掩饰嫌恶。

唇角天生就有上翘弧度,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此傲慢,近乎冷血,一开口便漫出了阴郁讥诮的味道。

高禾子无法忍受这样被忽视,生平从未对人这般好言好语,而他却如此不屑一顾。

她压着怒气,“我不要回报,我不缺钱,我只是想帮你摆脱困境,你知道的,我……”

年轻男人再次打断她,薄唇张合吐出音节,寥寥数语却如晴天霹雳,将她整个人从内到外劈得不轻。

他说什么?他居然说出这种话!

“……”高禾子倏忽忘记了自己未说完的那些劣劝。

不敢置信对方是这种人。

而他刚才告诉她,他就是这种人。

这是他与她有过的最长一次对话,粉碎掉了她最后的不甘。

他贬低他自己的语气毫不作伪,似乎与其他人一般接受潜规则摆布是他意愿的结果,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但现在终于被当事人揭开的事实。

高禾子死死盯着他,竭力不让自己表情太难看。如果那天带走他的人是她,如果是她!是不是现在又不同情状?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天,一时之间被懊悔困住,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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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京城人都不太知道的路上,隐了幢小洋楼,进入洋楼后会发现又一个天地,房子是上世纪初的欧式建筑,几经变迁,从1980后的领事馆变成现今被精打细凿过的私人会所。

“之前答应的好好的,这会又怎么了?”栗山望着停在走廊里突然不肯再向前的人,一脸不耐。

秀颀瘦削的年轻男人靠着走廊墙壁平复呼吸,昨夜刚退烧,今日头脑依然昏沉,攥着他胳膊往前拖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栗原无力去听了。

他懊恼自己实在过于愚蠢鲁莽,由助理口中传达的那莫须有的消息,是恰合他胃口的诱饵,于是一向软硬不吃的他巴巴地上了钩。

等到了地方,随着越往里深入,心中的犹疑感加剧,恍惚又觉自己是一具提线木偶,随时被带去各地秀杂耍,偶然清醒时才想起自己从前是个人,方在上台前拒绝表演。

瞳孔里映出数点星芒,是对面那盏流淌着水晶花穗的黄铜壁灯,明光浮空烁亮,和他内心怄着的火一样被鲜艳厚重的外壳包裹,无法剧烈、强大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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