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六。
栗原依旧去了商业街咖啡馆做兼职。
又看见了井之绘。
她正和打扮时髦的朋友们逛街，勾肩搭背地从门前走过，他看着她们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奢侈品店。
有人能无所顾忌地挥霍青春、肆意享乐，有人却要不断打工以此获得支撑生存的微薄薪水，真是同龄人不同命。
好不容易求来的能够继续读书的机会，奖学金却被那惯会吸血的监护人抢走了，栗原得自己想办法赚学费和生活费。
井之绘和她的朋友们购完物后又来了咖啡馆，嘻嘻笑笑，一如既往地按自己喜恶调侃他，栗原照例敷衍态度，工作时虽无法贯彻“沉默是金”原则，但最多也就是“嗯哦”的冷淡回应。
等终于下了班，身心俱疲地坐地铁回家的路上，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井之绘问他考虑得怎么样，若是嫌少，她还能加。
栗原仰头看着对面正播放广告的电子屏，人像缭乱不知所云，他无力地勾了勾唇角，每日在学校和兼职点之间来回奔波，有时会如现在这般迷茫，不明了为何会这样活着，像条疲于奔命的狗。
对话框里删了又打，最终还是妥协，回了个“好”字。
以前在外当家教，雇主要么嫌他年纪太轻，稚气未脱信不过，要么等他给小孩上完课了再出尔反尔、讨价还价，某些大人不可理喻得令人害怕。相比之下，这位井同学就利索豪迈得多。
消息一发出，那边立即回了个装乖讨喜的表情包，并约定下周末开始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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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半小时的路程，出租车驶入一处上了年份的老宅区。
这一带称“京菽荣园”，民国时期不少国家在此地设立领事馆，除遗留的这些欧式风格建筑外，还有不少归国华侨钟爱的老中式宅子，越往里头去，越觉此界富丽敞亮。
转过巷，入了门，门里庭院深深，墙头花枝缠缠，漆门雕花窗，翘角灰霾瓦，侧望有亭台，水榭亦相合，一步一景动静皆宜。
远远地就见宅里有人探头来，望见栗原这一人，立即向内里喊道了一声。等他进了屋内，家佣便眼疾手快地提了一次性拖鞋领着去换。
他默然动作着，心想真是规矩，让人惶恐这是进了个什么高门大院。
栗原第一次来这边，虽早有预料，但见园内安保规格之严谨还是令人诧舌。即使井之绘提前打过招呼，安保人员也要打电话和室内管家再三确认，才肯放他进来。
约定好的上课时间是上午九点，他一贯准时，而对方不出所料还在睡觉。
佣人给他倒了杯茶，然后上去叫了两次，结果过了很久都没动静，他就在下面客厅等。反正报酬不会少，随便主人家睡到几点。
井之绘之前提过，父母忙于工作常年在外，家里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让他放开点别那么拘着。
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的那一刻，蓦地怔住了。
法式穆勒鞋踩在木梯阶上“哒哒”轻响，薄软丝缎的烟绿长裙上似有盈盈春光，绿缎下错落着两截纤细脚踝，如茉莉花瓣那般冷白调。
她下楼来至厅前。
栗原想，这是与她的第二次见面。
再次见到此人脸目的这瞬间，便觉生来如此，万物只当陪衬，不免落俗地又想到那句“一眼万年”。
佣人边道早餐已备好，边给井之琦递了杯纯净水，她接过小口抿着，转头来看见屋内多出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栗原也忙不迭回，“早上好。”
井之琦神态自若地走近来，看了眼他带来的笔记本，语气温和，“你真要给她补习？”
“是的。”他本坐得端正，这会儿倏然站起身，认认真真地答。
许因对方过于美丽灼人，栗原不太敢与其对视，目光礼貌性下移，落在她握着玻璃杯的手上，关节透粉的细白，尖尖不沾阳春水的矜贵。
“小绘很顽劣，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立即说，随即发觉自己答得太快，显得不够镇定有些毛燥，顿觉懊恼。
“请等一下。”井之琦转头喊佣人，“叫小绘下来。”
佣人上了楼梯，这回井之绘不醒也得醒了。
栗原偷偷注视着同学姐姐的侧脸，她和他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笑，并非规矩呆板的礼节性，而是自然流露的宽和友善，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初来乍到的紧张不适。
那份轻浅的笑意如此随性慵懒，是个从不自视甚高的温和的人，她一开口你就知道。
井之琦，“吃过早餐了吗？”
栗原，“吃过了。”
井之琦笑着指了指刚才端来茶点的阿姨，“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和她说，不用客气。”
栗原看着同学的姐姐往客厅一侧的水吧走去，他不想那么没礼貌地盯着人家一直看，却又控制不住总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