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井之琦会坐在书桌前办公,而栗原则待在她身边看书练字,有时画会儿画,或者玩switch游戏。
她并没有特别限制他做什么,她办公时从没有避讳过他,笔记本他随时想玩都行,这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她给了他很多次抉择机会。
他想联系谁都可以,怎么描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随便,未来心生怨恨想要报复也无所谓。
只要他想……但他不想。
井之琦习惯提前做好准备以此掌握所有可能性,但没想到他自然而然地屏蔽自己的五感,仿佛失去头脑,放弃思考,在她提供的道路中走上了最匪夷所思的那一条。
她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终于明白,他口中的“爱”,是真的。
于栗原而言,那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东西。和她这种狡猾的欺诈者完全不一样。
他始终眷恋着独属于自己的房间一隅,也只有她在时,他才想出去探一探外面的世界。
当看完了雪,堆好了雪人,他依然会回到她身边,眉眼弯弯地问,“今天中午吃什么?”
于是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卑劣。
她占有了一个人粲然可观的人生,让他心甘情愿变成自己的私人藏品。
然而,毫无愧疚之意。
明白事后示歉这种行为是多么无济于事的虚伪,她从不羞怯于承认,更不会产生所谓后悔。
天气是晴还是阴,下雨还是雪,今天起床做一个善良的姐姐还是恶劣的犯人,都由她的心情所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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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井之琦处理完工作,空下来时,会带栗原玩一些他从前没接触过的东西。
她博学多才,且不吝啬于教会他。
比如她没事就会让他练字,书桌上除了笔记本电脑,摆着的纸笔都是宣纸和狼毫羊毫。
她小时候经常独自待在房间里练字,一边习练,一边读古籍,抄写得入迷就会忘记时间,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一整天。是平衡心态,陶冶性情的好法子。
栗原也很爱看课外书,读得很杂,各科领域都有涉猎,通常都能静下心看进去。
于是她找了一些让他通读誊写,都是流传极广、影响极大,在诸多古文选本中独树一帜的,例如《梦溪笔谈》这类。
说话做事写文章,精简为上,文之最精简,便可推文言文,可能初觉晦涩难懂,但涉及自然科学和工艺技术等各个门类学的著作是很值得一观的,静心翻来覆去地通读几遍后,会觉得非常有意思。
《古文观止》则不用说了,内容丰富,兼顾思想性与艺术性,且短小精悍、极易理解,他要能用兼毫笔把这套书安安静静誊写完,她就要给他鼓掌了。
后来当她不在这里时,栗原便多了一项阅读抄写古籍的爱好,且乐此不疲。
但抄书不能废寝忘食,她时常中途命令他歇一歇,拿出珍藏已久的一整套上等茶具来附庸风雅,教他沏茶。
那些颇具仪式感的流程很有趣,茶叶用量、沏茶水温和冲泡时间都有要求,从烫壶置茶再到闻香品茶,可以消磨一整个下午。
栗原天然对自己不懂的东西有种磨不灭的好奇,还有股不服输、势必要掌握的韧劲。他现在能清晰辨出不少茶叶,如剑片状的龙井,针状的工夫红茶,还有白亮乌龙、叶形粗大的碧螺春等。
这栋房子底下有酒窖,她也会教他如何品酒。这又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问,只怀风月,不识经道,则如耕牛饮渠。
通常品尝葡萄酒的方法不外乎视觉、嗅觉及味觉的观察,与品茶有异曲同工之理。
她说,“品酒不必强作高雅,也绝非大师们的专利,掌握它只是为了更好地享受酒的美妙。”
适量饮酒可提高免疫力,还有增加食欲、帮助睡眠的作用。微醺是一种情调,而过度依赖致使上头成瘾,则是个人自制力的问题了。
晚餐后小酌,当栗原尝到觉得好喝的想要继续喝时,却被井之琦轻巧地抽走杯子,换上一杯纯净水让他漱口。
他对酒不是特别感兴趣,但这瓶令人意外,果香浓郁,口感甜润,他露出了单纯的好奇眼神,“这是什么,好香。”
井之琦,“Vintage Port。”陈年波特。
“这种类型的波特酒只在好年份才酿造,陈年后品质更佳。这瓶比较年轻,水果和香料的香气更浓厚。陈年之后会发展出皮革、湿树叶和咖啡等芳香,你不一定像现在这么喜欢。”
被夺走的酒杯在她手中轻晃,无视他眼巴巴的目光,她将那本来就倒得不多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怜爱地给他一个吻。“酒是好东西,但浅尝即可,不许喝多。”
好甜,栗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酒不能多喝,那能再吻一次吗?”
井之琦被他这单纯直白的贪心模样逗笑,“这个可以有。”
勾住他脖颈再次带向自己,大度地送上法式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