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河岸慢悠悠地晃荡。周梵还有些生气,手负到了腰间,忍着几月以来的相思,不再去牵一旁的软玉温香。
这么一打岔,魏悠也沉默了起来。比起探究周梵究竟是谁,她更忧虑周梵的处境。一地藩王,圣眷恩宠,听上去显赫十足权柄在握。但越是身处高位,越会接触更多腌臜,越容易行差踏错。
陛下一日不立储,他的日子便一日不会好过。
“殿下,经了三月的磨难,您还是当初的想法吗?”
终于,还是她先开口了。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周梵不愿意听的。
风有些大,一旁的人发丝纷飞,周梵见此,顺手就替她将绕到面前的乌发摆到了耳后。
魏悠预备捋发的手僵在了半空。
怕旁人识破,她骨子里的男女大防本就不坚牢,平时由小厮扶手挽袖也无所谓。但在周梵面前,不知为何,连不及肌肤的触碰都会令她心跳如雷,
周梵有意回避此问,眼睛瞟向远方,岔开话题道:“今日开心吗?”
她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周梵也是个好哄的,见她开心自己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又勾了起来,又伸出手拉起魏悠:“开心便好。时思寺内何游的住所,我已替你去过。那空荡荡的,只有一样东西还算有用。”
魏悠顿时将刚才的提问抛到了九霄云外,抬起眼道:“什么东西?”
周梵却言:“这得看过何游的尸体,我才能判断此物究竟有没有用。不过你如今这般模样,怕不好直接带我去府衙停尸房,不若待明日,咱们再……”
“不必。”魏悠转头看了看四下的环境,确定所处方位后又道,“此处离府衙不远。我是去往一家成衣店换的衣服,现下再去换回来即可。”
周梵还想说点什么,魏悠已经抬脚先走了,他连忙跟上。待到达成衣店的后墙小巷后,他才明白过来。
人家晚间闭店,魏悠原是翻墙进去的,怪不得不怕被人识破。
月光倾洒了满地白霜,他紧挨着浓黑的墙影,隔着一道明暗线,靠在墙外光照处等人。
竹青下摆随风缓动,印着的织金纹在月色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周梵抱臂望月,却毫无欣赏之情,眸子中流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虽然今日的魏悠让他倍感惊艳。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想象到过去十几年,魏悠的日子全是这样遮遮掩掩、提心吊胆。
思及此,他本就不畅快的的胸腔中又泛起股股酸意。
此时,阴暗墙角下冒出一丝动静,周梵似察觉到,却并不马上理睬。等那人悄步走到黑白交界处,他才正眼望去。
“殿下。”邓如风上来就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周梵不接话,只抬手将他扶起,瞅了眼他跪下的那条腿:“你腿伤如何了?”
“承蒙殿下厚爱,已好的差不多了。”邓如风抬起头,终于亲眼见到殿下,他不禁眼含热泪,“听闻您在长沙数遭弹劾,又遇山匪,您的伤如何,是否痊愈?”
“我一切都好。”周梵轻描淡写带过,安抚了邓如风的急切,又宽慰他道,“魏悠虽遇刺,幸得你保护才免于受伤,你更不必自责。”
邓如风语带羞愧:“可殿下,属下对魏大人说了些重话,他几月来从未召见我。恐因此与您生隙。”
周梵笑了笑:“并未。他就是那种人,刀子嘴豆腐心。在京时对本王多加责备,实际喝醉酒还要找上门来提醒。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邓如风的惴惴不安蔓延了许久,这才被殿下三言两语打消疑虑,他面上也终于舒展开来。
周梵抬头望向天际,适才挂在黑蓝幕布的云朵渐渐低垂,月色渐微,乌云缓缓遮住了一半的圆月。快要变天了。
一会魏悠便要出来,无暇叙旧,周梵问起正事:“交给你的事情可有进展?”
邓如风回禀:“禀殿下,刺客贼心不死,三月来属下已与他们多次交手。上次给您去信时提到刺客用的信鸽,最近终于查到眉目。此种信鸽白日休息,夜晚飞行,只有安南国度饲养。而在广南境内……”
他顿了一会,纠结着开口继续说道:“广南境内,只有陆小侯爷的岭北军中多有饲养。而且,上次他与您通信时,也用的此种信鸽。”
周梵挑眉,这发现证实了他不少猜想。获准就藩后,陆澄是第一个向他示好的朝臣。而南轻中的毒来自广南,那时他便起了疑心。如今看来,此人既与潭党交好,那便该是刺杀周祉佑的幕后黑手。
可哪有先站队再害人的,难道二人有私仇?他琢磨着,只希望冤有头债有主,这位小将军千万不要再把魏悠牵扯其中。
“既如此,府衙周边的防卫就更不可松懈。齐木那边可还稳妥?”
邓如风复禀:“一切照殿下的吩咐,京中消息全数被拦截,魏大人现今只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齐木也并未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