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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雾明(一)(1 / 2)

大雪时节,连绵三日。连州侯府中扫席沏茶,迎了低调前来的贵客。

玄袍加身的贵客被奉去上座,深目与玄袍同色,映在手中绿叶沉浮的茶盏中,“近来侯爷与闵阿私斗不停。”

罗仁典咬牙暗恨,“他早已觊觎本侯位置多年,到今时终于暴露出野心,已然罪不容诛。如今他还欲置我儿于死地,丝毫不顾念孜儿是他亲外甥的情分,不顾我亡妻亦是他嫡亲妹妹的临终托付,此等不忠不义之徒,本侯岂能再容他!”

许是这几日流言忧患缠身,一向只懂懦弱守成的人也起了几分狠性,不吝将杀意喷薄。

上座人执盏饮茶,冷眼旁观:“他的野心难道是今时今日才暴露出来的吗?”

“自然不是,以往但凡与本侯决议有左右,他必要在堂前争上一争。本侯顾念亡故的泰山与妻子,向来对他颇多忍耐。谁料反倒助长了他的野心,趁外人扯开一丝缝隙,便教他以为有上位之机。”罗仁典低声,“内忧成腐,外患又至。是本侯失算,低估了洛临来客的居心。”

大袖铺案,凤应歌搁下茶盏,“连州侯,你岂止失算在这一处。”

“本宫在来裘安路上已风闻你纵子为虐的事迹,好生精彩,相信不日就可传进王都,供那些王公显贵笑掉大牙了。”凤应歌说着精彩,面上全无笑意,“夷狄之祸将平,外敌一去,从来水火不容的左右二相这次却异口同声,将矛头直指各州诸侯,拥兵自重,久成大患。人家正愁无理由讨伐,你便巴巴送上枕头,可不是巧得很。”

罗仁典当下大惊,力持镇定,“殿下所言何意,我儿虽德行有亏,但不至于罪大恶极,且,这是本侯教子不严,是本侯家中事,何故会去到这般严重的由头?”

“教子不严?”似听到什么笑话般,他反复嚼说这词,“你可曾听闻陛下说自己教子不严?可曾听朝臣说三月前二皇子与中拓侯勾结逼宫造反,是所谓的家中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呐连州侯。”

语声低缓,全无重声,却教堂下人当场瞠目结舌,百口莫辩。

“你或许会说不过是于□□放纵,怎会和叛乱一事相较?但一州世子,和一朝皇储所代表的体面,归根究底,又有什么区别呢?”袖袍一振,上座人提步踏下台阶,“何况,从数日前府衙击鼓鸣冤一事传开后,又被人递上折子大做文章,如今应也呈到了父皇案前。”

“是谁递的折子?”罗仁典半点风声也未收到,喃喃自问,“定栾王确实放出风声和闵阿有瓜葛,但事有蹊跷,她不该轻易将把柄递到本侯手上,无非就是想趁机离间。若是本侯当真,反而要着了她的道 。且闵阿何至于此?偏偏他就按捺不住,豁出心思与本侯作对,在我儿身上下死手……”

他说着说着,停顿一息,猛地反应过来,“难道闵阿当真已经和外人勾结?”

“你顾念旧情,优柔寡断。她便真真假假,让你猜疑。你猜不透,便会犹豫,便会止步不敢前。”凤应歌一步一句,走到堂中站定,玄袍曳地,深目侧来,“错过的时机有多少,已然足够对方算计你千百遍。但看她进城不到十日,便使你捉襟见肘。”

罗仁典将这几日纷乱一一回顾,越想越是心惊,又听人道,“你却全副心思只道闵阿害你。只辨近利,不探远功。当真是这十多年的好日子叫你过平顺了。本宫若不来,你究竟要糊涂到几时?”

罗仁典恼羞成怒,“本侯这便将诸事呈上,将她祸乱之事一一禀明圣听!”

听的人折去窗前一枝将开未开的红梅,随意品赏,“晚了。且毋论方才所言全无证据,而你被人所弹劾之事却是板上钉钉。单说他人有收复之功万军在北,你有什么,你的好儿子吗?尽可猜猜,朝廷那头是信你多,还是信她多?”

怒发冲冠的人萎靡下来,冷汗淋淋,“殿下救我。”

梅枝被弃,在檀木地上教鞋履碾出花汁,暗香夭去。他正目看来,“那便说说你的好儿子,被人当成冤大头使,还感恩戴德。几日前可是有位王都来的贵女,自称大司徒府中,被世子所救,后于四天前的行水榭上救了世子一命?”

“这、这……”

“付氏女背弃定栾王,又恰恰被世子所救,世子立马就遇了险,再被她所救。其中种种蹊跷,侯爷就未曾深想过吗?”

是啊,关联如此紧密,他却被近几日与闵阿的内斗转移了心神,此时定下一想,如何有这等巧合之事。分明就是背后有人操控。闵阿确实图谋不轨已久,恰恰有人借了这波潜藏的风浪把局势掀翻。背后人是谁,一想即明。

“她来裘安用意不明,难道当真能险恶到这种地步。”罗仁典左右思量,“不说朝中对她颇多忌惮,逾杀诸侯是死罪。她即便真能替代本侯,陛下又岂会容她一人独大?”

“若是陛下能容她一人独大,她何须这般曲折做这些矫作事情?”凤应歌冷笑觑他,“你也早不在此处了,连州侯。”

罗仁典心神一震,踉跄跌坐回位,“殿下所言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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