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襄……！”看见他的时候，柯离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可不像是成功啊！
“替身娃娃，还、有吗？”柯离压下话语中的颤抖，急切询问道。
燕襄脸色惨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出四个字：“手感、不对……”
柯离骤然转头，看向“瓮神”。
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瓮神的皮囊一点点碎裂开来，燕襄的棺鬼断剑和数不清的陶片掉落到地上，从瓮神身体中钻出数只赤红的鬼，甫一出现便化作铁锈。
但是，这没有用。
瓮神的本体……依旧完好无损。
“是大金瓮！”柯离颤声道。
这只鬼回收了大金瓮碎片，将自己褪去的这层“壳”，重新穿到了身上。
阴险，太阴险了！这是他做任务以来遇见过最阴险的鬼！
柯离的心中开始绝望了。
托举飞机的漆黑手掌再度凝实，嘲笑着任务者们的无力。
“——”瓮神失去大金瓮和构成自己的鬼，虽无大碍，却也变得更急切愤怒。
它尖啸着，用自己真正的躯体，往柯离那边一扫，剧烈的罡风甚至连狂风都阻断！
“我去！”柯离猛地拽住燕襄的手臂，也顾不得燕襄身上的伤，将他往安全的地方狠狠一拉！
燕襄被他拉到安全的地方，同时也喷出一大口的鲜血。
不光是他们，飞机也是如此，即便有“瓮神”手掌的支撑，失去大部分配件、屡遭重击的飞机也几乎快要散架了。
八点，到了。
太阳的光明转瞬之际浮现出一缕金色，照耀在云层上，“瓮神”看到金黄的太阳，便没有再管那两只小鱼。
它闭上了自己的盲眼，双手朝天，开始颂念古怪的咒语。
风声烈烈，它沐浴着阳光，仿佛真正的神明。
“哈哈哈哈——好、以力破巧，很好！”
风声将另一道清越笑声送入“瓮神”与两个任务者耳中。
燕襄擦掉嘴上的血，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明明胸腹间剧痛几乎令他失去神智，但在看清祝檀的瞬间，他也笑了起来。
果然是她。
一个“镜子”照不出来的人，必定也是那个在惊喜盒子意料之外的人。
机长室尾部，众多杂物堆砌之地，血色蔓延之处。
“游梦！”祝檀呼唤着游梦的名字，在剧烈的摇晃、迫近的危险里笑着。
祝檀眼中已经没有其他事物，只举起怀中的游梦，一心一意地凝望着它，她的额上和后脑处大片血色向外晕染开，将半张脸都染成血红，但是、但是……
在生死一线中，她的神色里却只剩从容自若。
她问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安逸、很和平，我都快忘记以前的事情了，你也是一样吧？”
明明怀揣着可以改变局面的强大力量，她却习惯于小心谨慎地生活着，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不肯透露一点。
是她的错，游梦也憋坏了吧？
黑白的小虎鲸在阳光中看着她，针线缝成的眼睛里却有一点灵光闪过。
它的眼睛弯弯的，仿佛也在笑。
祝檀在狂风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松开抱着游梦的手，比起天空来说那么渺小的它便被风吹起，摇摇晃晃地飞向远方。
“游梦，让他们看看——”
“让他们看看你真正的模样！”
湛蓝的光芒笼罩着小小的虎鲸玩偶，八千米高空上，它的身体化作透明的光，刹那便撑开破碎的飞机，仿佛巨鲸游荡在天际，仿佛上古神话中的鲲鹏再度临世！
它昂首，发出一声鲸鸣。
梦中那种似是鲸鱼、似是鱼群、似是浮游生物的优美姿态，在现实里如此一只长达千丈的生物上重现。
“此处，是天空，亦是海洋——！”祝檀大笑着。
天空之下，倒映着海，而游梦，是因海而诞生，游荡在梦中的灵，即便寄宿于玩偶之中，它也是海天一色间的主宰！
游梦痛快地伸展着自己，先是身子一转，灵活地接住了祝檀，又尾巴微扬，接住燕襄和柯离。
“——”它开心地发出悠扬的鲸鸣。
祝檀坐在游梦的头顶，依旧温柔无比地摸摸它的头。
比起毛绒玩偶的柔软温暖，现在的游梦摸上去凉凉的，指尖像触碰到冰冷的水。
游梦游至飞机的旁边，遥遥与“瓮神”对视。
祝檀仿若神明般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那只恶鬼。
明明衣服破损、尽是尘埃，头发被吹得凌乱狼狈，鲜血染了半边脸时，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是带着快意的笑，上扬着、高挑着的桀骜。
鬓边的玉青色叶片在风中招摇，好像真是树枝上颤颤的叶子。